明明生病的是她,为什么在医生眼前晃的却是二哥呀?
医生,把二哥还给我!
她揉了揉面颊,抛开这个算不上正经的想法,然后百无聊赖地倚在栏杆上。由这个角度,只能瞧见楼子底下的一片水面,几只水鸟在波上蹁跹。她随意踱着步,沿着门廊走到东头,瞭望东山方向,却什么也瞧不出来,依稀只见山顶晕染开大片红,似是晚枫。
正有些出神,眼角余光却见天际掠来一道疾影。她的第一反应,是那几只胖乎乎的白鹤也能飞得这么快吗?待她醒悟过来那不是白鹤,眼蒙布条的男子已轻轻落在了她面前。
许是心间惊讶太甚,她连吸气都变得小心翼翼,依旧有些愣。若她没有看错,方才他踩在脚下的光剑,此时已自行还鞘,非但光芒收敛,大小好像也变了一些。
一染尘今日穿了件青色的衣衫,蒙眼布条则是浅淡的灰,他整个人就好像一幅最写意的山水画,比茶楼初见显得更清逸。
她想着冒然开口是否唐突,一时便犹豫着。他已向她行了一礼,温和问候,“公仪姑娘。”
她连忙还礼问安,想了想终是忍不住问道:“先生怎知是我?”
一染尘听出言下之意,笑了笑道:“眼睛看不见的人,身体的其他感官总是特别灵敏吧。”
她还是没怎么听得明白,但看他腰间佩剑,想起当日二哥曾说他“不是一般人”,也就不再去仔细深究,心思却转到了别的地方去。
面前这人,就是传说中的“剑仙”吗?回去告诉三哥,他一定会兴奋上老半天吧,肯定也要责怪二哥不肯带他同来。
她不自知地勾了勾嘴角,回过神来,一染尘已推开一进房门走了进去,她便想着自己该当离开了。正准备告辞,却听一染尘道:“姑娘可愿进来坐坐?”
相拒未免无礼,她道声多谢,举步走了进去。屋中摆设与他们房中并无什么不同,只是案上多了一架木琴,桌边多了一副残棋,也不知是哪两人所留。
空气里氤氲起淡淡的梅香。
说是梅香,却比一般的梅花更清淡,也更凛冽,轻轻一嗅,便觉五脏六腑都浸润了。
此时还是深秋,远非梅花开放的时节,汀上也未见梅树。她心觉奇怪,扭头便见一染尘奉了香炉,轻轻放在上风之处。房内门窗开敞,微风一吹,立时萦绕满室。
一染尘道:“这味道,姑娘可还闻得惯?”
她实话实说,“很好闻。”
一染尘便也一笑不再说话,坐在桌边。
她垂首瞧着残棋,不知怎的心神便被拽了进去,心中默默推算起棋演。初始的时候,黑白两棋还是旗鼓相当。可第四十六手过后,黑子便渐渐失了先机,终在九十二手上沦落大片江山。局外人方惊觉白子的布计还要再早些。这之后虽非一面倒的厮杀,黑棋却也处处被掣肘,直到第一百三十三手方挽回些败势,形成如此胶着局面。
白子明显计高一筹,黑子却强在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所以最后胜负还难料定。
“原来姑娘,还通纹枰之道。”
她微微摇了下头,“只是粗通一二,至于哪里学来,却也记不得了。”
一染尘道:“依姑娘看来,黑棋缘何错失先机?”
她想了想,又低头看了会棋盘,说:“以我想来,第二十四手上,如不落在六又十四,而是落子天元上二,乍看未阻白子之立,却是镇在中腹关起之地,这之后至少四十五手,白子便不得那般随心所欲。”
因为蒙着眼睛,所以让人瞧不清一染尘的表情,可是他的唇角却弯起良久。两人又探讨了一会棋局,她深深惊讶于他的记忆力之强。
隔了一会,一染尘闭口不言,似笑非笑对着房门。公子卿端了药碗走进房间,笑道:“病人,该喝药了。”
一染尘接过药碗,鼻翼轻皱,抿了抿唇,方才一气灌下。
她在心中偷笑,原来剑仙也怕吃苦药吗?那他在房中燃香,可是不愿自己身上沾染药气?
公子卿望着棋盘笑道:“你偷偷请了外援,可有研透该当如何破解僵局?”
一染尘将药碗奉还给他,笑道:“有没有研透,待你得空,一试便知。”
她方恍然,原来这局棋乃是他二人所留,只不知是何人执黑,何人执白。
一染尘道:“往日都是淡竹送药,今日怎劳你亲自送来?”
“呵,给你送药只是顺便。”公子卿对着她眨了眨眼睛,笑道,“我是来相请公仪小姐,下楼用膳。”
得主人认可后的待遇果然不一样。她还未及称谢,便见一染尘站起身子,道:“好极,那便走吧。”言罢当先出门而去。
公子卿道:“你不是已经辟谷多年?我这楼子里可穷得很,能省还是省一些吧……”
一染尘轻声一笑,并不回头。若非他眼前蒙着块布,实无人相信他是个瞎子。
三人一入膳堂,便见南烛和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围着公仪修问东问西。小姑娘穿着翠绿色的衣裳子头,瞧着十分水灵。公仪修所知甚广,与他聊天自然很是有趣。苍术板着面孔坐在一旁,虽未加入谈话,瞧那模样却也正侧耳听着。
一染尘对着空气轻闻了一闻,说道:“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