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朝廷以杨嗣昌为首的代表与琼海镇的谈判正式拉开了帷幕。
谈判的地点没有放在兵部衙门,可能杨嗣昌预感到夏天南提出的要求肯定会很苛刻,没必要在自己的主场遭受羞辱,换个地方心里会好过些。于是地点选了一个夏天南打破脑袋都想不到的地方——锦衣卫北镇抚司。
夏天南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有心想打探一番,可是时间上来不及了,如果这当口找温体仁打听会大大增加暴露两人关系的危险,想来想去,估计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否则温体仁肯定会冒险派人来通知,决定准时赴约。
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经历过“群英馆”的风波后,他再也不敢托大,安排杨由基的近卫营和黄猛甲的特战队乔装成百姓模样,分散开来,预先埋伏在离北镇抚司只有一条街的地方,扮成酒楼和饭馆的食客、街上的行人,一有动静,可以就近增援。
临行前,夏天南想到了一个人——慕容龙城,便派人把他叫来。
慕容龙城自从在天津卫码头毛遂自荐被拒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打击,一直没有露面。等他过来之后,夏天南告诉他:“慕容啊,我记得你当初和锦衣卫结下过梁子,还被追杀到了广州,对不对?”
慕容龙城的表情很淡然,镇定地回答:“正是。”
“很好,今天我给你一个扬眉吐气的机会。”夏天南微笑道,“杨嗣昌好死不死把谈判的地点选在了北镇抚司,正是锦衣卫的老巢。本来今天的谈判你可以不去,但是我偏要带你去,即便被锦衣卫认出来,有我的庇护,他们也奈何不了你。我想让你尝尝这种让对头抓心挠肝的滋味,怎么样,是不是听着就解气?”
众人一听,有些诧异,这种看起来很幼稚的念头,不像是行事老练的将军干的事啊?
慕容龙城在夏天南的注视下,眼神一点波澜都没有,淡淡地回答:“只要将军喜欢,皇宫内院我也敢去。”
夏天南看了半天,没有发现任何值得怀疑的蛛丝马迹,便打了哈哈:“呵呵,好,那就走着。”
转身上轿之后,夏天南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他不是无聊到带着慕容龙城去向锦衣卫摆威风,而是想通过锦衣卫来揭开慕容龙城的身世之谜。如果真像慕容龙城说的那样,只是和锦衣卫指挥使有个人恩怨,那么对方绝不会在这种场合下动手;如果是撒谎,对方只要辨认出来,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其拿下。虽然这么做有些冒险,也有可能误伤无辜,但夏天南的决心很坚定。毕竟,让一个身世不清不楚的人坐上琼海军的高位,怎么看都不放心。
当夏天南一行人穿过热闹非凡的街道,来到北镇抚司门前时,感觉一下子走进了另一个世界,长长的街道上连个乞丐都没有,行人更是罕见。偶尔有人经过,也是低着头匆匆小跑着通过,好像担心北镇抚司的大门会有漩涡将人吸进去一样。
夏天南看见这一幕,问司马德:“难道京城的人害怕锦衣卫到了这种地步?”
“锦衣卫没那么可怕,可怕的是北镇抚司所设的诏狱。”司马德解释道,“诏狱可以自行逮捕、侦讯、行刑、处决,不必经过一般三法司,甚至不必经过锦衣卫指挥使,直达天听。进了诏狱后,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不死也会脱层皮,这才是诏狱可怕之处。”
到达了北镇抚司大门后,夏天南下轿,仔细端详这座明朝最令人闻风丧胆的衙署,心中开始想象,如果出现意外之后该从哪里跑。
这时,街道的另一头也有几顶轿子往这边过来,到了大门前,第一顶轿子中下来的正是和夏天南在永定门扳过手腕的杨嗣昌。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似乎都撞出了火花。夏天南心想:要不是老子暂时要韬光养晦、闷声发大财,第一件事就是砍了你这个卖国贼。
杨嗣昌看着夏天南的目光也不善,估计心中对这个张扬跋扈的总兵恨之入骨,不仅破坏了议和的大计,而且还打了自己的脸——三大边镇都奈何不了琼海镇,最后还跟着琼海镇一起打跑了鞑子,让夏天南风风光光进了城,自己的命令成了笑话。
两人显然都不打算服软,先开口打招呼,气氛有些僵持。
这时门里出来一个身穿蟒服的中年武官,笑着打圆场:“杨部堂和夏总兵都到了,快请进。”
杨嗣昌拿夏天南没办法,可是又不能示弱,纠结之际,听见这话正好就坡下驴,抬脚就往里走,随口问道:“骆指挥使,为什么会选在这里谈事?”
夏天南暗道,原来这地方也不是杨嗣昌选的。
这名武官就是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他笑眯眯的像个弥勒佛,和特务头子的形象完全不沾边,闻言回答道:“这是我斗胆向万岁爷建议的。二位一个是兵部的大人,一个是立下大功的总兵,万岁爷让我盯着你们,我生怕出了岔子,误了万岁爷的事,只有用笨法子,请二位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谈。这样一来,二位的事做完了,我也能向万岁爷交差。”
看上去骆养性笑得人畜无害,说的话也很客气,但是都其实夏天南已经品出了他话中的意思:皇帝让我盯着你们,但是我又不想跟着你们满大街乱跑,太辛苦了,你们就在我的地盘上谈吧。把监视的事堂而皇之的告诉被监视对象,还让对方在自己眼皮底下接受监视,这样的举动和安排无疑霸气侧漏,作为皇帝宠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