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孟君淮和玉引参完丧礼回来都累瘫了。

她这个五婶的堂妹的表弟的侄媳的曾祖父……的丧礼办得挺繁复,二人的到来,更让原就不轻松的事变得更累了。

——送到逸郡王府的帖子原本只是为硬撑门面。这种亲缘上隔了十万八千里的人,其实漫说在逸郡王府,就是在谢家估计都没人在意。但这话说出去好听啊,家里老爷子没了,丧礼的请帖能递进郡王府的大门,那说明家里跟皇家沾边!

结果二人真的去了,一进门就把人吓跪下一半。之后仪程结束的家宴上,人人都想来跟他们套套近乎——最累的就是这一块儿,主要是他们谁都不认识,谁来搭茬都只能是硬搭茬。

于是二人都累得没心情再说话,一道进了正院,孟君淮让他们上了几道宵夜,直接放在榻桌上,二人就坐在榻上一起吃。

玉引正吃着眼前的皮蛋瘦肉粥时,杨恩禄送了一本册子进来给孟君淮。她抬眼看时正好看见他冷笑,便问:“怎么了?”

“魏玉林给十弟备的礼,出手真够豪阔。”他边说边把册子递给她,“大哥本来说让你兄长去查,但你兄长恰好没在家,送信的又不敢转交旁人,就送到这儿来了。”

玉引接过来翻了翻,满篇都是稀世珍宝,还真让人咋舌。

“这里头肯定有不干不净的东西,是得让兄长查个明白!”玉引皱皱眉头,“大哥没在家就应该是在镇抚司,我让人送一趟?”

孟君淮伸手将册子一合:“明天再说吧,今天先睡了。”

“哦。”她点点头,现下她也确实困得没心情多操心别的事。

孟君淮边夹了片火腿来吃边看看她,咬了一口,他道:“我有些天没睡在正院了。”

“……”玉引一怔,知道从那天之后他都自己睡在前宅。

不过她没说过不让他来。这说明不止她因为那天晚上别扭,他也同样在觉得别扭。

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把这种别扭过渡过去,而在过渡过去之前,亦不知当下该怎么面对才好。

“今天太累了。”玉引嗫嚅道,孟君淮嗯了一声:“我不做什么,想早点歇着而已。”

“好……”她点了点头,心里五味杂陈的,执箸给他夹了块糖醋小排,“我这样是不是特别讨厌?”

“嗯?”孟君淮一愣。

“我既害怕生孩子,又不习惯……不习惯房中的事。”她低着头道。

这些天下来她都十分懊恼。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夹在尘世和佛门间的四不像,跟哪边都沾点边儿,又并不属于任何一边。

其实还俗之后会有些困难这个问题,她是想过的。但她一直以为自己最大的难处,该是不懂尘世里的人、尘世里的事,不懂如何当好王妃、不懂如何跟府里的人打交道。

那天之后她却突然惊觉那些根本都不是问题。她执掌王府后宅至今,都没闹出过什么大事,而让她真正为难、真正不懂的,是她自己。

然后她就像突然被扔进了一个死胡同里,脑子里兜兜转转了好些天,也没能给自己寻着条出路。

“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我、我其实知道那些事都没什么错,我这样才是错的,可我就是……”她眉头拧得十分纠结,“我就是说服不了自己。”

任她再怎么告诉自己许多事都是人之常情,一细想床帐中的种种……都还是觉得那种事让她羞得不能自已!

她矛盾着看向孟君淮,红着脸跟他说:“我也……看了些医书,知道殿下您这个年纪……的男人……那什么……”

总是欲|火焚身什么的……

“不过女人要到三十、四十……才……”

书上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所以……要不然……”她认真给了个听上去很有正式风范的建议,“要不然您先去……看看别人?您看苏氏现下住在晴芳阁,两位侧妃也许久不见您了。”

而后,不待他细想,她就很诚恳地又添了理由来说服他:“不然殿下总这么忍着可也不好!再说……咱后宅有好几个您都没怎么见过,也许她们能伺候得好呢?”

孟君淮听罢一语不发地睇着她,她回看过去,确信自己这一番话有理有据毫无错处之后,以一种“我贼心不死”的神色又怂恿道:“殿下您考虑考虑?”

他轻笑一声,一时并未作答。

其实算来,她说得没错。

男人娶妻纳妾,一是为了生儿育女,二便是为了平日能活得潇洒痛快。如有一个两个不能服侍的,丈夫就应该到别人房里去,不论他多喜欢她,也不该这样跟她干耗着,既冷落了旁人、又让府里子嗣稀薄。

何况她还是正妻,她肯开口把他往别人房里劝,让谁听了都得说她贤惠大度。那些娶了善妒的妻子的男人,更不知道要有多羡慕她这样识大体的正妻……

可是,他怎么就是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呢?


状态提示:49.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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