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大师?”贾母吃惊道,“妙玉大师怎么会跟宝丫头有交情的?”
一时之间,贾母、王夫人、王熙凤等人面面相觑。苏州的慧娘隐姓埋名住进贾府,这种事情只好瞒外头的人,她们这三位贾府内宅里的当权派又怎么会不晓得个中详细缘由?
这等深宅贵妇是最眼高于顶的,若非慧娘小小年纪就得了翰林院一班学士追捧,王夫人又怎么会在请她进大观园的时候亲自做主写了帖子,贾母又怎会在去栊翠庵品茶之时有说有笑。她们尚要高看妙玉一眼,想不到妙玉这么个性情孤僻、不合时宜的人却突然提出要参加宝钗的酒宴,不免震惊万分。
在她们看来,宝钗虽是被亲生母亲逼迫,无路可走,但是自甘堕落到下嫁金陵冯渊的份儿上,这辈子恐怕就这样了。她们不屑同她为伍。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令人不屑为伍的宝钗,反而比她们更得了妙玉的心,岂不是让她们疑窦丛生,又是羡慕又是猜疑又是不安?
薛姨妈是不知道妙玉来历的。这等秘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王夫人也没打算讲与她听。故而薛姨妈听说后,冷笑一声,道:“她一个出家人来做什么?难道受不住清规戒律,也打算还俗,让宝钗那丫头给她也寻一个小女婿?”这般说着,却是一脸不以为然地笑了出来。只是她接连笑了两声,只觉得场上气氛分外的诡异,竟如同冷场了一般,便又不敢笑了。
姚静见贾母跟宝钗凑份子,知道这是难得的体面,却也不去打扰,待得诸事商量妥当,才与孙穆搀扶着宝钗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
谁知刚刚走出去,便见小红悄悄走上来报说:“刚刚打探得消息,原来太太这般急着将咱们家姑娘嫁人,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夺咱们家姑娘的嫁妆。薛大爷指着这嫁妆做聘礼呢。太太知道咱们家的下人多是偏向姑娘的,就不敢声张,只是暗暗请了王家帮忙说合,把咱们都当死人糊弄呢。事情都快成了,我这才收到风声。”一边说时,一边跺脚叹气,对于薛蟠要娶亲的事情被瞒了这么久,很是不安,过意不去。
宝钗听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忙道:“她既有心忙着,你又怎能知道呢?此时知道已是不易了。”又问:“不知道我那未来嫂子是何方人士?”她虽然遭薛姨妈逼迫至此,但对薛家到底好存着一份骨肉亲情在,故而甚是关心薛蟠的未来伴侣。
小红低头想了一想,她再怎么聪明伶俐,又如何知道多少外面的事?少不得鹦鹉学舌地照原样搬弄道:“听说也是皇商出身,京城人都叫他们‘桂花夏家’,据说这宫里四处的盆景,都是他们家的呢。”她也知道宝钗关心哥哥之心,看着她神色,又补充说道:“听人说,这位夏姑娘出落得花朵似的,最最温柔和顺的一个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宝钗立即焦急起来。小红只说这夏家的姑娘出落得花朵似的,最最温柔和顺,她却知道这人就是夏金桂。前世里薛姨妈打量着吃绝户财,急着张罗这桩婚事,结果却娶了个搅家精进门。一来薛蟠不争气,连夏金桂身边的丫鬟宝蟾也敢沾惹,二来夏金桂有心算计,将整个薛家搞得乌烟瘴气,绝户财没吃上不说,夏金桂每日里嗜爱鸭脑等物,将好好的鸭肉肆意浪费,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薛姨妈人年纪大了,最是小气不过,夏金桂这般糟践东西,她便心疼起来。婆媳两个常有口角。宝钗在时,还能从旁助着母亲,弹压一二,后来宝钗嫁了人,薛家之中夏金桂独大,薛姨妈悔之晚矣,常流泪说当初是糊涂猪油蒙了心,才娶了这么个搅家精回来。
宝钗想到此处,不顾母女关系已绝,复又回去,向着薛姨妈言道:“女儿知道母亲想替哥哥娶了桂花夏家的姑娘。还请母亲三思,夏家的姑娘,断乎娶不得……”
薛姨妈见宝钗去而复返,只当她是心生悔意,或者嫌净身出户太吃亏,回来讨要随身衣物,正不自在间,就听宝钗竟是指手画脚,说起薛蟠的婚事来了。须知薛蟠的婚事可是薛姨妈的得意之作,她打听得桂花夏家只得一个姑娘,想来这许多财富到底无人继承,是绝了的,加上薛蟠不善经营,薛家日益消耗,她就动了迎娶夏金桂、吃下绝户财以填补亏空的心思,再加上薛蟠见过夏金桂几面,觉得姑娘温柔腼腆,最是可爱可亲不过的一个人,也就嚷着要迎娶。这两厢夹击之下,薛姨妈为薛蟠迎娶夏金桂的心思无比坚定,倒是比前世之中更早了一两年。
迎娶夏金桂是薛姨妈暗中筹谋的得意之事,她一路赶宝钗去王府当妾,逼得她净身出户,不能带分毫嫁妆,一路瞒着薛家家丁、借着王子腾家的人手紧锣密鼓促成此事,哪里容得了宝钗在此劝阻?
薛姨妈当下脸色一肃,理都不理宝钗,朝着王子腾夫人笑道:“咦,这是谁家的姑娘,这般没规矩,我们正在这里说话呢,她就贸然闯将进来,对我薛家的家事指指点点。门口的人呢?怎么没拦住她?都是死人不成?”
王子腾夫人幽幽一叹道:“宝钗,莫说你此时已经不再是薛家人。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蟠儿是薛家唯一的男丁,他的婚事更是如此,你便仍旧是薛家的姑娘,依旧说不上话。你这孩子,平时是个最懂礼的,如今这是怎么了?”
宝钗急着说道:“这桩亲事有诸多蹊跷之处,万万使不得!你们肯听我的话也好,不听我的话也罢,总之来日若是后悔时,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