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来人不过是忠顺王爷府上一个寻常管家,豪奴仗势欺人而已,原先宝钗用一件慧纹已是堵住了他的嘴,又兼林之孝一家暗中寻了人说项,此事本告一段落,忽闻薛家出了这等奇事,将个能干的薛大姑娘逐出家门,这人料定了薛家主事昏庸暗昧,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上门勒索,谁知薛蟠干脆利落地将两间铺子相送,正是意料不到的喜事。当下正是助长了豪奴敲诈勒索的气焰,柿子拣软的捏,自是寻常之理,故而从此这豪奴之流认定了薛家好欺负,从此变了法子勒索不断,这是后话。
宝钗是直到薛蟠将铺子连同契书一起送出去的时候,方知道此事的。原先在铺子里做活的人拖家带口来投奔,宝钗听说事情原委后气不打一处来,却早就来不及了。
宝钗苦笑着向诸人说:“我离家之时,两手空空,眼下不过赖师父和姚先生收留,勉强度日而已,身边更无产业,又怎能安置诸位?”
谁知正说话间,姚静已是走了出来,向她言道:“虽是如此说,不过宝姑娘于生意经营一道的本事,我是极佩服的。先前同宝姑娘合作,获利颇丰,眼下仍旧愿意将手中银钱交于宝姑娘打理。既是如此,做生不如做熟,这些人难得既来投奔,又是你平日里用熟了的,脾气秉性最清楚不过,何不趁了这个当口,另起炉灶呢。”
宝钗见姚静如是说,心中也是感慨万千。想当初姚静对她颇有敌意,如今却一副将身家全盘交付的态度,她一时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最开始三击掌净身出户时,宝钗还为姚静横插一杠,硬要分走那两间铺子的利润而略有微词,然而其后姚静屡次出头,收留于她,又替她将从前那些用惯了的部属一一招揽来,宝钗心中也就不好埋怨了。
“但我既然已经应承了冯家,早晚还是要嫁给他的。若是冯家他年回金陵城,我少不得也要跟随,才是正理。”宝钗道。
姚静秀眉一挑,颇不满意。在她看来,当年号称要嫁给冯渊,不过是权宜之计,想不到薛姨妈居然这样狠毒,全然不顾母女情分,公然将宝钗驱逐出门,从前因为权宜之计促成的婚约还有必要遵守吗?那个冯渊是个男女通吃的主,当年看上香菱就号称不再娶第二个妾室,后来窥见宝钗颜色丰美,便不顾死活缠了上来,可见没有自知之明之至,这种百无是处的主儿,居然要和宝钗结为良缘?岂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依我说,莫过于取消婚约,便同你师父还有我住在此处,将来林姑娘若想见你时,也方便走动走动……”姚静劝道。
宝钗摇了摇头:“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既已经应承下来,除非冯家主动取消婚约,我怎能食言。更何况,黛玉她也是要嫁人的。心思太多了反而不好。倒不如长痛不如短痛,我远赴金陵,她仍旧当她的宝二奶奶,岂不是一桩美事?”
姚静急得直跺脚,暗道朽木不可雕,孙穆在一旁听着,却知道似宝钗这样的性子,既然承诺下来,势必会一诺千金,实在无从劝解,于是笑着说道:“虽是如此说,可是林姑娘离开之时,将一万两银票放在我这里,讲明了是要等你另起炉灶时候入伙凑份子的,难道你竟要辜负她的一片心意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