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听了,哈哈一笑,不以为然道:“怎地你竟和父亲一个腔调。他是年纪大了,把从前的雄心壮志都消磨没了,你怎的也这般说?”
秦氏幽幽一叹道:“我是命中遇到你这个冤孽,哪里还能顾得上别的?”
贾珍闻言,对秦氏更是又怜又爱,自不必说。
且说薛宝钗辞别秦可卿,一路急匆匆沿原路出了会芳园,又寻至尤氏处,却听丫鬟婆子们说尤氏突然旧疾犯了,不免心中有些疑惑,却也不多理论,进房去说了几句话,看尤氏一脸郁郁寡欢的样子,也不敢多说什么,急急告辞出了宁国府。原先引她从花园角门入府的那个婆子却不见了踪影,尤氏倒派了另一个婆子送宝钗出府。
宝钗只觉得这半天里竟如同做梦一般,看到听到了许多先前料想不到之事,心中虽有许多猜疑,但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也不去多论,一径往梨香院里赶。
她因全力接手了自己嫁妆中的一些生意,这几日进进出出,倒比先前更多些,故更是轻车熟路。岂料车子刚刚在通街的黑漆大门前停下,那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紧接着,许多人拥着薛姨妈迎了出来。
薛姨妈不待别人动手,亲自替宝钗打开车子帘子,见了宝钗就儿啊肉啊的痛哭,直说叫宝钗受委屈了。
宝钗吓了一大跳,哪里见识过这个,况且薛姨妈这般架势,也是她身为女儿承受不起的,忙下得车来,一把搀住薛姨妈,也声音呜咽着说:“母亲何以如此?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薛姨妈紧紧握住宝钗的手,只管老泪纵横并不说话,底下头文杏同喜同贵等丫鬟并婆子媳妇儿都笑着说:“哪里还有别的什么事?还不是记挂着姑娘?自姑娘出门后,太太一直心神不定,一直站在门口等呢。”
宝钗闻言,将信将疑,只觉得受宠若惊,忙劝薛姨妈道:“母亲何苦如此?女儿才去了多会子辰光?”原先心中还有几分埋怨薛姨妈误信凤姐之言,致使自己差点中计的,如今听说薛姨妈这般,竟是连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去了,暗道:若论心计,母亲那样一个老实人,怎好跟凤姐相提并论?必是不出三言两语,就被她哄骗了去。况且凤姐是出了名的伶俐会来事,又是母亲的亲侄女,母亲焉有不信她的?只可恨那凤姐藏奸,哄骗老实人,以后倒是要劝母亲远着她些才好。
薛姨妈呜咽着说:”都是你哥哥不好,反逼得你一个大闺女受这等委屈。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心里岂能好受?你早晨坐车子走了之后,我就在心里犯嘀咕,后悔得紧。若是果真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将来闭眼之时,又怎好同你父亲交代?你只知道我在门前等了这些时候,还不知道我心里头的打算呢。我正在和你哥哥说,若是你到晌午还不回来,或是中间出了什么差池,我就拼着这张脸不要,自己往宁国府讨人,跟那姓秦的理论理论去!你问问你哥哥,我是不是这般同他说的?”
宝钗抬眼看时,果见薛蟠讪讪地也从大门后头走出来了。宝钗心中更加感动,忙扶着薛姨妈道:“大白天的,一家子人站在大街上,成什么话,怕被人看到了笑话。母亲还请进屋去,待女儿细细跟母亲禀报。”
其实梨香院虽是通街,却也不是人来人往的繁华街市,原本是一条极僻静的小巷,界断荣宁二府不通,亦系私地,一两里地里只见望得见荣宁二府高高的围墙,哪里有什么过往行人看见?只是一家子人却也不好总站在此地,否则成什么体统?
宝钗既如此说,薛姨妈却也会意,就势下了台阶,就由宝钗扶着手,一家子人进了黑漆大门里,绕过屏风。
宝钗抬头,一眼望见迎面的厅堂里摆着满满的一桌子菜,还不停有人不停地捧了菜往外头摆,不由得奇道:“这又是要宴请什么人?”
薛姨妈闻言,看了薛蟠一眼,薛蟠方上前来,给宝钗作了一个揖道:“好妹妹,都是做哥哥的不好,害你受委屈了!”宝钗不由得又惊又喜,忙不迭推辞,不敢受他这礼。
又听薛姨妈在一边笑言道:“常听人说京城知味居的菜烧得好,毕竟没尝过。如今特地从外面叫了知味居的菜来,满满摆了一桌子说要跟你赔罪,也叫我连带着尝尝鲜。”
宝钗听了,更是不好意思起来,道:“我哪里受得起这个。连母亲也取笑起我来。”
薛姨妈正色道:“哪里是取笑。我常跟人说,我这个女儿,比儿子还要强许多呢。”
一家人一团和气,说说笑笑入了席。席间薛姨妈不停地为宝钗布菜,倒叫宝钗不好意思起来。不多时饭毕,薛蟠是个坐不住的,先借口有事出去了。宝钗亲自奉茶于薛姨妈,娘们儿两个亲亲热热,说些家常话。
薛姨妈道:“香菱这件事,毕竟是你鲁莽了些,你好好想想,若是真个传出去,难道你名声好听?也怨不得我气了这么多天。不过既是你这般坚决,想来定然也有你的一番道理。做娘的岂有为个丫鬟不理女儿的?况且为了你哥哥的事,你又出了大力,也算抵过了。”宝钗听薛姨妈这般说,知道这件事算是揭过了,心中喜不自胜。
薛姨妈就又接着说道:“如今我唯一担忧的是,先前允诺了秦小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