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黛玉为贾家家修建省亲别院,轻飘飘拿出两千两银子而不以为然的时候,秦家人却因为秦钟父亲积留下来的三四千两银子尚无着落,几个远房叔叔婶婶病几个兄弟,都围在秦家久久不肯离去。
秦钟素来体弱,其时早被家里人移于地上安放。他面如白蜡,呼吸微弱,明知道叔叔婶婶们都盼着他死,好得了秦家的这份家业,却又无可奈何。
正在这时,一阵喧嚣声起,秦钟一阵激动,挣扎着半抬起头:“可是宝玉来了?”待到看到一群凶神恶煞的绿衣宫使闯将进来,顿时一颗心如坠冰窟。原先虎视眈眈望着秦钟等着群起分食的叔婶兄弟们在这群绿衣宫使冲进来的时候,一个两个早化身为瑟瑟发抖的小绵羊,吓得什么话也不会说了,一个个躲在角落里,恨不得地下有个缝好钻进去。
“咱家奉皇命前来拿你。上天有好生之德,太上皇也想赏你个体面。你且把这杯酒喝下去吧。”领头的内侍尖声尖气说道。
秦钟如遭雷击。他本是个极聪明的孩子,于弥留之际,回光返照之时,电光火石一般想起了许多被他忽略了的往事。在那一瞬间他仿佛长大了很多,他知道如果重来一次他定然不会如此虚度年华,浪费光阴,可是,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他定了定神。“有劳公公。能否请公公稍等片刻,好容小人安顿家事。”秦钟哀求道。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卑躬屈膝过,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是秦家唯一的男丁,记挂着家中无人掌管家务,记挂着父亲还有留积下来的三四千两银子,记挂着智能尚无下落,据水月庵的姑子透露,智能儿逃走之时,已经有了他们秦家的骨血……
可是,那领头的内侍被派了这么个苦差事,情知没有外快可以拿,已在心中暗骂不迭,本就不耐烦之时,哪里肯法外开恩?
他的态度如此,底下的那些办差的岂有揣摩不到他心意的,主动跳出来训斥道:“亏你还是个读书人,难道不知道圣命难违的道理。”其实,不过是对方无情面可卖,又没有油水可捞,故而铁面无私这么一回罢了。
领头内侍心中冷笑,根本不容秦钟分说,轻轻一挥手,早有左右提着秦钟的脖子就硬把酒往下灌。正在这时,李贵、茗烟等人拥簇着宝玉赶到了。宝玉先叫道:“鲸兄!宝玉来了,宝玉来了。”就直往内室里闯。
那领头的内侍见一堆人大呼小叫涌来,挑挑眉就想发火,待到看到宝玉样貌穿戴,知道这必是位显贵之家的公子,故而沉吟着,尚未轻举妄动。早有底下善于揣摩心意的随从上前打探,宝玉的长随李贵也是个人精,常和人打交道的,笑吟吟走上前来自报家门,言说自家主子是荣国公的孙子,小名宝玉儿,是秦钟的好朋友,一面说,一面暗中从袖中翻出一锭元宝来,送到领头内侍的手上,一面又作势要给他磕头。
那领头的内侍不大不小是个首领,自然也是历练出来的,又有什么不懂的,见这副腔调就知道对方不凡,不过在脑子里一打转,就转嗔作喜道:“可是贤德妃娘娘那位衔玉所生的兄弟?前几天太上皇还在念呢,说是世上竟有如此奇异事,赶明定要见识见识。”
领头内侍是个聪明人,知道宰相门前七品官的道理。如今荣国府贾家正炙手可热,若他是夏守忠、戴权那般手握大权的红人也就罢了,偏偏他并不受上头看重,在宫里是受人排挤的份,才被差了这么个苦差事,如何能不处处谨小慎微?
那内侍见李贵作势要跪下,生怕这厮是贾府里的什么体面人,倒不敢十分受他这礼,忙双手扶着起来,其实那装模作样李贵还尚未跪下呢。
内侍又忙着向底下人埋怨道:“这秦小相公既是宝爷的朋友,怎可等闲代之。咱们虽有皇命在身,但总要卖宝爷这个面子,做个人情,且退出去,请他们说几句体己话,再作理会。料想宝爷大人有大量,也不会故意为难咱们不是?”
那底下人见领头内侍如此,不免都慌了手脚,暗暗在心里埋怨道:“你老人家先是那等风风火火,雷霆电雹,原来竟见不得宝玉二字。”虽是如此说,也少不得从命,几个人都静静退到一边,等着秦钟说几句临终遗言。
岂料方才灌药灌得急了些,已是毒入肺腑,秦钟拉着宝玉的手,颤巍巍摇了两摇,说道:“你我自负聪明,我今日方知竟是全错了。只盼你迷途……”一语未了,嘴角有黑血渗出,已是一命呜呼,死到了宝玉怀里。
宝玉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虽跟着经过几场丧事,哪里见过这般场面,当下惊骇过度,竟也昏了过去。
李贵、茗烟等人七手八脚将宝玉抢回,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管带回贾府去。宝玉这才醒了过来,只管凄恻哀痛,李贵、茗烟明面上劝解,私心却都暗喜道:二爷这是被吓住了,哭出来的好,既是哭出来,兴许就没事了。
见了贾母,李贵、茗烟自知兹体事大,只管支支吾吾、含含糊糊,贾母是成了精一般的人物,有什么听不出来的。当时黛玉、宝钗、三春姐妹都在贾母处,李纨察言观色,就要带众姐妹出去。贾母又吩咐屏退左右,要自己亲自盘问究竟,并命袭人也扶了宝玉回房去调养,。岂料宝玉哭了一路,到此时反倒傻笑起来,推开袭人,向贾母笑道:“这两个奴才口才不行,怕老祖宗听不明白,还是索性我来回话吧。”
贾母见他似笑非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