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的动作不慢,故而未等多久,苏红缠便完成了文书。完成了文书,赵大官人的软轿随即出现在了苏红缠的足边。
“还有什么要说的么?”瞧出了苏红缠眸中的担忧,赵大官人抬眉看了看站在一侧的陈三半晌未动。
“有……”
思索了片刻,苏红缠还是转身朝着陈三走了几步。她要好好与陈三告个别。
此去赵家庄,以后便断断再无与陈三见面的机会。纵然有,定也是相见不相识。
“官人自是该知陈三是红缠认的哥哥……”无视掉赵大官人晦暗不明的眼睛,苏红缠自言自语,“如今哥哥失了妹子,官人不该过来与哥哥做个别?”
“嗯?”听着苏红缠温良的声音,赵大官人晃觉之前那个一招制胜的女子是个幻象。
“娘子此言何意?”
“就是想让官人与红缠一同向哥哥叩个头罢了……难不成官人连这点都不依么?”低低的呜咽声让周围一干人目瞪口呆,也勾得赵大官人的心直痒痒。
怎会有这般的女子呀?初见之时,还是一副淡泊之象,隐隐有修竹之暮。如今,便已化作了一汪春水,成了人心尖尖的肉。
“娘子快快止住啼哭。赵某人依着娘子的想法去做便是了。”
“啊……如是……便是多谢官人了……”盈盈冲着赵大官人一躬身,苏红缠便低头把心儿放到地上,“去,给你陈三舅叩个头。然后冲他说,若是他日后无人送终,心儿便是他的骨血。”
“嗯。”
跟在心儿的身后,苏红缠未再管赵大官人,谢人心要诚,她不过是想借着赵大官人的势,替陈三哥寻个夫人罢了。
寻常人家女子,还是躲不开趋炎附势。
至于赵大官人跪不跪,不过是看女人在他心里有几分重了。
活着说,自己?
低眉浅笑了片刻,苏红缠忽地有了浮生若梦之感,若是无今日,她在春风馆里的那些伪装估计是再也无什么用武之地了吧?师尊不喜柔弱之人,更不喜人搽脂抹粉,更遑论惑人心神……
待断好了这件事,她定是要里面去寻师尊,不再耽搁了。
……
赵大官人终究是为未跪,但他那几十张银票却是够陈三哥讨到娘子了。想着自己这么多年第一次跪了一个外人,苏红缠不禁勾了勾唇。
“娘亲在笑什么?”
耳边软糯的话语声让苏红缠的笑意深了几分:“娘亲笑,心儿方才磕头嗑得好。”
“是吗?”长心仰头让苏红缠看着自己额上的红印子,“可是心儿疼。”
“那可不,心儿嗑得可是青石板……”苏红缠一面爱怜地将长心敛入怀中,一面伸手揉了揉长心的额头,心疼不已。她也未想过心儿竟是冲着石板‘砰砰砰’磕了半天。
“娘亲,陈三叔,不,三舅方才哭了呢?”
“哭了?”陈三哥虽说不上顶天立地,却也不是唯唯诺诺之辈。如何会因心儿一跪便哭了?
惊诧地与长心对视,苏红缠眼中隐隐有不安:“心儿是如何知道的?”
“就是娘亲朝着三舅叩首的时候……”长心冲着苏红缠做了个鬼脸。
“嘘……这事别告诉旁人。”
“嗯……”长心小心的应了声,便躲进了苏红缠的怀中。虽然她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她要找的娘亲,但她却知道,这女子待她好是掺不得假的。这人看她的眼神和赵爹爹看她的眼神不一样。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女子没有质问她为何会不记得赵爹爹,为何会不记得她,为何初见时不说话……或是她早就知道自己会忘事吧?
想着莫名其妙从口里吐出来的‘心儿’,长心在苏红缠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地吐了吐舌头。感觉应该是不会错的,不会错。纵然她睁眼只记得自己要去找娘亲,她却也能发觉赵爹爹不是好人!不然,他干嘛要让自己偷着往他堂弟的碗里加糖霜呢?
扯了扯苏红缠的袖口,长心在苏红缠的怀中蹭蹭,她要睡了,等她醒了,就应该回赵庄了。而那姓赵的小子,应该正在堂口玩泥巴等她呢!
发觉长心在自己怀中睡得安稳,苏红缠随即把长心往自己怀中揽了揽。不揽还好,一揽,苏红缠忽地发觉长心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许是脸张开了?
端详了片刻长心有些变尖的下颚,苏红缠脑中闪过了赵大官人所言的,心儿已经九岁了。
难不成这不是自己的心儿?苏红缠可是准准地记得,她的心儿还是一个五六岁,至多七岁的毛头小丫头。
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长心的肩头,苏红缠的心有些乱了。这世上从没有一个月长大两三岁的道理,除非……
除非心儿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
普通的小孩子?
一想到普通,苏红缠的唇间不禁勾起了几分苦笑。若是心儿是寻常人家的普通孩子,她怕也不至于这般辛苦。要为她思索那般多。可若心儿是不寻常人家的孩子,她又是谁呢?
想着绿翡手中的地图,自己莫名其妙的逃生……苏红缠心中浮起了一个胆大的念头——师尊会不会就是心儿呢?
如果心儿是师尊,那一切便都说得通了。紫檀的信,绿翡的地图,后山的逃走,以及被赵大官人关照……这些对师尊而言,都算不得什么。
不过,心儿可能是师尊么?想着昔日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师尊,苏红缠轻轻地叹了口气。怕是自己多想了,心儿许只是一个比寻常孩子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