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余迷迷糊糊中醒来,想惊叹一下二十一世纪的医术如此高明,以为必死无疑了居然又给活过来了。可是脖子好酸痛啊。
“唐余!”
“唐——余——”
谁在夺命连环叫啊,都不会体谅下病人啊。我是病人我最大,懂不懂啊。
“别叫了,魂都要叫没啦!”唐余觉得自己的声音应该是弱柳扶风的,结果是中气十足的。自己都被自己吓一跳,“恢复得这么快?”
彻底清醒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六年级数学老师黑炭般的脸。唐余觉得有点感动,好多年没见了,也来看她了。
唐余微笑:“老······”
“出去外面站着,清醒了再进来。”以为是重温,结果是惊吓。
唐余的“师”字梗在喉咙里,硬生生地吞进去。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唐余眼睛横扫四周,得出这么个结论,这么想着还就说出来了。
同学们再也忍不住,满堂哄笑。
周老师的黑脸也没保持住,被她外星人的表情破功,十分矜持地笑了。
唐余在教室外面站着,还是一副搞不明白的表情。
这分明是小学六年级的课堂啊!老师是六年级的老师,同学是六年级的同学,虽然有一些同学的名字记不清了,但大部分还是能喊出名字来的。
那她呢?细胳膊细腿的,手掌上还长了几颗茧,分明也是那时的她!
唐余不确定那是一场梦还是这是一场梦。可是这里的环境这里的人是她年代久远的记忆,而那时认识的人,经过的事,都是那么具体,历历在目,曾经那么深刻的感情只是梦里存在的吗?
那种痛楚就像在心尖上插着把刀,现在都还在滴着血。
唐余十分地确定她是回到了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上天眷顾,怜她英年早逝,让她重来一次。也可能是老天她的早逝对不起她二十几年吃过的饭,回炉再造的。
她还活着,她还活着。唐余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想活着,辛苦压抑这么多年,都还没享受够呢。
学生还没放假,家里的女人还在煮饭,路上行人很少。
唐余飞一般地跑回去,二十分钟的路程用了不到五分钟。
四处炊烟袅袅,唯有面前破败的老瓦房死气沉沉,仿佛推开那扇残旧的木门就能看到里面遍布的蜘蛛网,各种乱飞的昆虫。
唐余这时才想起家还没搬回这里来。
在她读三年级的时候,因为一次台风,家里的老房子再也没有保住。即使之前搬了很多大石头,用粗麻绳在房子两端固定,也照倒不误。
那一夜风吹得很厉害,唐余在半夜中被家人叫醒,家里人着慌地说着不能睡的时候,唐余很惊恐无助与迷茫。
他们一家迅速收拾了重要的稍微值钱的东西,其实哪有值钱的东西,也就户口簿之类证件,为数不多的现金和几件比较不那么旧的衣服和课本,卷了铺盖,在狂风乱舞中前行。
唐余缩在唐爸的怀抱里,不知去路如何。
唐爸敲响了附近一个大户人家的门,说是大户是因为这家有个儿子据说在省城做一个挺大的官。唐余只有在过年或他老母亲大寿的时候才能见到这个传说中的大官。唐余以前和其他小孩子一样很喜欢到这里来串门,因为这里有一个很大的电视机,还有长沙发,是那种拉开来可以当床,能够睡下两三个人的沙发。这里每天都很热闹,孩子们喜欢堆在一起看电视,看累了就倒在沙发上或是铺着瓷砖的地板上。
那时候,瓷砖还是很稀缺的东西。夏天的时候,唐余还有其他小伙伴会带着家里的草席铺在这里的地板上睡。或是傍晚的时候,在门口的大片空地上来回地洒水,水很快就会被吸干,晚上铺上草席睡觉也会很清凉。她们会根据星星的多少来判断适不适合在户外睡。大部分时候她们会看谁数的星星多,说着闲话就睡到天亮,看到奇形怪状的云就会推醒身边的伙伴。小伙伴也是不生气的,大家会一起讨论这块云怎样,那块云怎样,一个一个的大家就都醒了。到点上学的时候就背着铺盖回家了。大一点之后,女孩子们会觉得不好意思了,就再也没这样过。
这个大户人家平常时候只有当官的大嫂也就是二伯娘和老母亲伯奶,都是很和气的人。伯奶身体渐渐不行的时候又多了个保姆。
唐余一家在屋檐下没等多久,门就打开了,二伯娘招呼他们一家进去。
唐余和姐姐在沙发上睡,唐爸唐妈在地板上铺上席子睡。
在这个惊恐的半夜里醒来其实大家都了无睡意,但是谁也没有说话。
他们在静静地听,好像一棵树又倒了,好像有房子倒了,不知道,不知道那有没有他们家的房子。
那种断裂的声音一下一下地在凌迟他们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终究敌不住困意,唐余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没有人叫她醒,刮台风是不用上课的。
回到家的时候,唐余看到老房子的瓦顶陷了一大块,撑在上面的梁柱子也掉下来了,隔壁沥青顶黄泥砌的土灶房也塌了。
隔壁家的几个大人在帮着唐爸唐妈收拾里面的家什,带着工地用的那种黄色的头盔,还有人在帮忙搭建简易的棚子。
台风总是狂风暴雨随行。
灶房里的柴草都湿掉了,唐余家煮饭是借邻居家的柴草,吃饭在棚子里,唐爸唐妈睡觉也在棚子里。
从此唐余和姐姐唐芯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