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余到达小舅家的时候,外婆正在门前扫落叶,一只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拿着扫帚。扫得很慢很慢,但是很干净。
唐余和唐芯到得眼前的时候,她才认出来,“我就说看着有点眼熟,没想还真是你们,老了眼睛不好使啊。”
“阿婆!”
“阿婆!”
唐余要接过她手里的扫帚,外婆紧紧抓着不放,别看她腿脚不方便,因为经常干活的原因手劲还挺大的。
外婆皱眉道,“嘿,要你扫什么地啊,进去里面坐着。”
唐余也不强求,这些活外婆每天都做,自家的做完了还会去堂舅家帮忙,扫地带孩子。她就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一闲下来就觉得骨头松散,身体各种毛病。
外婆是经历过饥荒的人,那个年头饿得没粮食吃,野草树叶树皮什么都挖来吃,人们称之为打饥荒。饿死人的事情经常发生,侥幸活下来的唐外婆十分节俭和勤劳,吃饭要光盘,落叶要扫回来烧。这变成了她的一种习惯,并渗入到了骨子里,不管年纪多大也是能干多少活就多少。
外婆也不继续扫落叶了,她把扫帚倚在围墙边,和唐余她们一起进了屋。
小舅家房子是一套占地一百多平米的三层小洋房,四面用围墙围了起来,总的面积有两百多平。
围墙内挖了一口井,零散地分布着几棵长不出果实的菠萝蜜树。围墙外面还种着木薯和两棵不知历史的杨桃树,刚才外婆就是在围墙外面扫杨桃树叶。
这样的规模在新兴村和绿蕉村都能算一个“豪宅”了。而这样的“豪宅”却要外婆一个人打扫收拾。
小舅妈跟着小舅到外面工作不常在家,就算在家这些活也大部分落在外婆头上,唐余记得十年后八十几岁的外婆要吃一顿早餐都要自己起来煮,顺便煮给他们吃。
不过大部分时候外婆都是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看家。其余人不是工作就是读书,读书的放假了也是去外面和小舅他们团聚。
唐余和唐芯把伴手礼放到一楼客厅的凳子上,两人在旁边坐下。
“人来了就行了,带那么多东西干啥子哦。你们多过来几次探外婆,比带什么都好!”语气似乎无限感慨。
唐余拉过一把凳子让外婆坐下。
唐芯笑着说道,“那么久才来一次,还不带点东西过来探您,别人都得笑话我小气鬼呢。”
外婆不同意唐芯的说法,“哪有什么人会笑你,别人没有那么闲盯着你看。”
虽是这样说,外婆也翻开了伴手礼的袋子。伴手礼用红色袋子装着,一共有两袋,一袋是各种果脯,一袋是鱼干,鱼干是自家晒的。
外婆皱眉道,“怎么带这么多东西过来?这果脯都够我嚼一年多有余了,鱼干怎么不自己留着吃?”
唐芯解释道,“果脯是阿余要买给您的,这鱼干您不买鱼就弄来吃,好吃着呢,家里还有好多。”
外婆抬头看着唐余,拉了她的手来回地摸,那双手很粗糙,关节突出,简直比男人的手还男人。
“是阿余啊,有心了,惦记着我这老婆子。”
唐余也轻轻握住外婆的手,对她微微一笑。
“你们吃饭了没有啊?我去给你们下点面条吃好吧?!”说着就要站起身往厨房去。
唐余赶忙拉住她,“阿婆,我们都是吃过才来的,不用忙活,好好坐坐。”
外婆怀疑地看着她,“可是真吃了?别来外婆家一趟连个饱饭都吃不上。”
“这还能有假啊,现在都九点多了肯定吃过早饭了。”
外婆撇撇嘴,指了一下楼上阶梯,“这几个睡到现在都还没起来,不到中午别想他们会起来。”唐余以为她说的是几个老表。
这种话外婆说得,唐余和唐芯却是说不得。
“现在也不饱了吧,要不煮个糖水来吃?”外婆试探着问道。
唐芯坐在一旁忍不住了,“阿婆,都说不用了,瞎忙活干嘛咧?这么大年纪了还折腾来折腾去的,坐着休息下。”
几次被拒绝,外婆才终于歇下煮东西给她们吃的心思,“唉,不吃就不吃吧。”
不一会外婆复又站起身,唐余问道:“阿婆,要去哪儿?”
外婆拍拍唐余的肩,“不是去厨房,我去拿个罐子来装着这个果脯,免得出水。”
然后外婆拄着拐杖慢慢踱到自己房间,大概是在翻找什么东西,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好一会才出来,带着一只塑料罐子。
唐余赶紧迎上去接过她手里的罐子,拿到外面打井水上来洗干净,又回到客厅拿了纸巾把它擦干。
唐余准备把果脯装罐子里头时,外婆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红包要塞给她。
唐余犹豫没有接,红包就落在了地上,外婆捡起来重新塞给她,咬牙道,“快收起来,别让人看到了。”说这话的时候她还看了一下四周,就怕有什么人突然出现。
唐余无奈只好收下,总不能让外婆再捡一次吧。其实她是真的很讨厌收亲戚红包,特别是外婆的,就像现在这样,她甚至不敢光明正大地给她。
唐余知道那都是外婆的心意,可是她是真的不想外婆偷偷摸摸的,好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但外婆为了安宁,的确又不得不偷偷摸摸的,被这家里的人知道了可是要闹的。
“凭什么外孙女那么宝贝,自己的孙子孙女就跟草一样”,这都是唐余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并不是听来的就完全不可信,而是唐余看过太多那种眼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