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外公忍不住好奇道:“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连番鬼佬都想要?”
缩骨全摇摇头,道:“你以为我是神仙?什么都知道?”
我外公赔笑道:“全叔你何止是神仙,你就是联顺洪英第一聪明人。”
缩骨全看看门外,突然站了起来,对着我外公道:“够钟了,我陪你去香堂大会’过梁山’。”
我外公连忙道:“什么事‘过梁山’?”缩骨全道:“你以为等会在多如茶楼是簪花戴红、水滚茶靓地欢迎你?按老联规矩,凡挂蓝灯笼者,必要‘过梁山’,仿效当年八百里水泊梁山,至山下到上,关关验,关关险。你有本事又大命地就能上道去多如茶楼二楼去见我们山主‘火麒麟’了。”
我外公听完,脸色也有点白了。
多如茶楼是沙基名牌,“九如”之一,总店就是惠如茶楼,当年的“九如”招牌名震省港澳。西关江湖中人常道:“洪门四教,茶烟饭炮”。若要开生意请教洪门中人关照,就要从这四样东西来下手。其中的“茶”就是“多如”楼的饮茶灌水了。
那时候的茶楼跟酒楼是分开的,饮茶和吃饭分开不同场所。“多如”就是以茶市出名,更是江湖中人的情报交换所,像今天的艺术沙龙一样,不过今日的多如茶楼就是龚千担的龙潭虎穴了。
多如茶楼所在的清平路今天人头拥拥,那些、字花、斗蟀场通通破天荒“东主有喜”,连陈塘南的大寨、四九寨,包括连沙基涌绝不上岸的艇仔粥蛋家(船户)人都蜂拥而至,要看看这个“联兴顺”香堂大会。正值中午时分,清平路果、菜、鱼三栏的那些商户摊主把个路口挤个水泄不通,顺便向人群做起小摊贩生意。只听得小孩哭,大人笑,乱七八糟,不亦说乎。
那些腰肢扭摆的大寨红牌阿姑为了看这种大场面居然还肯与那些她们认为低三下四、耻于为伍的四九寨低价妓院的妓女拥在一起,买着果贩的瓜子、香榄,口沫横飞,间中还和人群中的fēng_liú浪子打情骂俏,看得沙基的街坊口水直流,整个清平路比过年还热闹。
我外公跟我说,当时候他觉得简直就是整个省城的人都来看他怎么个死法了,因为他亲眼看见有字花档的人已经在人群那里开外围,赌他这个蓝灯笼能在多如楼坚持多久,断左腿还是断右腿,诸如此类的盘口。
我想如果当时有摄像设备,这个场面可真是历史的珍贵资料。
等到缩骨全领着我外公来到多如门前,人山人海中终于爆发出海啸般的声音,饶是龚千担浑身是胆,这个时候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一直想扬威立万的心思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多如楼不高,只有三层,顶层是员工宿舍。一楼是开放大堂,已经空无一人。骑楼下早就站满了清一色的联顺会众,人人红带束腰,据说是效法武二郎的装扮。二楼满是精致的花窗装饰,从窗口处却看不到二楼的情形。漆黑金字的大招牌就挂在骑楼的墙上,那“多如”二字谣传还是饮冰室主人墨宝。
大门正中立着两名大汉,一见缩骨全,就高声道:“全叔,山高林密,自求多福。众大底已恭候多时,请上楼。”缩骨全点点头,回头看看龚千担,低声道:“细佬,如果你没穿没烂上得二楼,记住万事不要强出头,胯下须想淮阴侯。执生了。”说完一摆衣袖,就走向大堂靠里的楼梯,上了二楼。
那两名大汉打量了一下龚千担,齐声道:“清场!”两旁那几十个联顺会众喝一声,就团团围在大门前,外面的人群立即爆出嘘声。
两名大汉让到一旁,伸手作了个“请”字,又高声对着楼梯那边道:“小梁山,洪顺堂,有佳客一人,拜山求请!”
二楼上传来一人叫道:“请过小梁山,关关验,关关险。忠义堂头来相见,洪英三河合水前。”
龚千担听得那“前”字一落,从楼梯上冲下来又八名大汉,个个体健身横,来到大门前,道:“十字坡上人肉落,梁山关前第一险。”龚千担打量一下身前,通往楼梯的空间已经被这八个人各占一边,堵得严严实实,只有中间一张四方桌,上面用几张椅子搭得横七竖八,摆明了就是要自己从这里过去。
龚千担心中苦笑道:今天看来我的小命是冻过水了。说完踏步逼前,就想从桌子下钻过去。这八个人都是联顺出名的红棍,以街头搏命出身,经验丰富,早就料到他有这招,分进合击,围攻过来。
不过龚千担这是虚晃一枪,趁他们疏忽,已经跳上了方桌,准备翻过那些椅子,跳向楼梯。刚才他行动前已经盘算好距离,心中估摸自己大概可以跳到楼梯。谁知人刚到桌子上,就听到“啪啪”两声,然后身子一沉,原来两条桌脚就已被人一脚扫断。电光火石之间,他唯有踩上那几长横七竖八、摇摇欲坠的椅子上。
门口那两名大汉高声喝道:“滚水招呼!”从楼梯上又冲下三四名大汉,人手一壶大茶煲,“哗啦”就一阵水幕兜头泼向人在半空的龚千担。
那些可是新鲜热辣的开水,若然烫到身上,那就是开水烫猪皮,即时烂熟。龚千担手忙脚乱之下,扭腰向后倒去,但是半只手臂已被滚水烫到,当真是痛得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