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她的命一样,最远不过到山下的镇上,最多不过求多几头羊,特喜欢那种镜头都对着她,副导演夸她的感觉,可是这一切结束了,她还是操持着一家三餐的那个村姑,面对池迟这样仙女儿样的女孩儿,她连自己的手都不敢看一眼的村姑。

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有些人生来是光鲜的公主,有些人生来就跟羊混在一起,只能把挣脱羊圈当成自己奋斗的目标。

叶芽儿突然就想哭,扯着嗓子嚎哭的那种,她甚至有点后悔自己被选来当什么群众演员,更后悔跟池迟聊天、说话、后悔自己接过了糖果和面包,后悔自己看见了池迟能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那么发着光的样子。

“你……喜欢演戏么?”

蹲在她身边的池迟突然问她。

叶芽儿猛地坐在地上,左手撑地的时候被小石子硌了一下。

她“哎哟”了一声,已经被池迟从地上拉了起来。

“伤到手了么?”

看见池迟的手,也看见了自己手,叶芽儿猛地把手抽回来,连柴火担子都不要了,扭头就往家里跑去。

真要追,池迟肯定是能追的上的,可她没有,看着叶芽儿的背影,她弯下腰默默地扛起了分量不轻的柴火。

……

很奇妙的,她知道叶芽儿现在的心里在想什么,因为在很久之前,她也一次又一次地摁着胸口问自己:“人为什么要有梦呢?当梦想只能是心里小小的一团奢望,那整个人都随时会陷入到巨大的痛苦中。”

这个世界上太多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这种痛苦折磨着,有些人选择了遗忘和妥协,有些人选择了奋起挣扎。

如果、如果叶芽儿选择了后者,池迟很愿意帮她一把,只要她够痛苦,也能因此而更努力。

把木柴放在叶芽儿家的门口,池迟脚步轻快地去回去吃晚饭了。

第二天早上池迟跑步的时候没有看见惯常起来做活儿的叶芽儿。

……

打退了土匪的进攻,身为大功臣的杏儿反而受到了很多人的质疑,她为什么会枪法那么好,她为什么会打架,她为什么还能做机关?

卫从武当众把杏儿叫来给大家一个解释,杏儿理直气壮地说:“我想干,我干了,我干成了,到底为什么我不知道,反正世上很多事情就是你想干成就能干成的。”

除了质疑她的人之外,寨子里也有很多喜欢池迟的人,听见她的话,他们“呱唧呱唧”地鼓掌。

“说得好!”

“一听就是读书人说得话!”

其实,他们可能都没听懂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着这些人,杏儿忍不住笑了,刚刚气氛里面的那点针锋相对也就在空气里散了。

卫从武咧着嘴笑,当着所有人的面拉着杏儿的手回家了。

他也是用了自己的影响力,压下了对杏儿的种种非议。

“你拉走我,可拉不走别人的舌头。”

宫行书满不在乎地回答道:“没事儿,在这里,我是刀,能杀人,是盾,能护着这个村子,也是针,能缝上别人的嘴。”

“刀和盾都是硬就够了,针可不一样,得有好线,线要结实。”

杏儿慢慢地说着,声音软软的,话里的却像是带着什么能刺痛人的东西。

“不然,嘴没缝上,别人可就都看见你弄得那些人满脸血了。”

“那又怎么样?”

“你就要缝上更多人的嘴,可你没有线,所以满脸血的人越来越多,看见的人越来越多,不管是刀还是盾,他们都当你是能伤人的疯子。”

卫从武认真地说:“那我可要小心去找些好线来用了。”

“好线可不好找。”杏儿低着头,脸上带着略显诡异的浅笑,“得花钱养着,还得把线头攥紧了。”

那针与线,涵盖的含义实在广泛。

“那干脆就不当针了,也就不用费劲去找线了。”卫从武突然这么说道。

杏儿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也同样停下的男人。

两个人的目光交滑而过,最终落在了对方脸上别的位置上。

“我当你的刀,当你的盾,都能护着你。”卫从武目光深深。

杏儿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一下,恰似被风掠过的蝴蝶翅膀。

“你护着的人太多了。”

说完这句话,杏儿就貌似娇羞地跑了。

卫从武看着,看着,手指在腰间的枪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又垂了下去。

跑在村子里的小路上,杏儿的神色冷淡且冷静。

所有的旖旎,不过是风里的一点琐碎。

……

拍完了自己的群演戏份,叶芽儿站在拍摄地旁边看着池迟拍戏,其实她今天想跟那个王副导演说自己已经用不着陪池迟学什么了,教却不听话,牢牢地停在这里,让她看着池迟从远处跑过来,脸上的羞涩红晕褪去,眼中的脉脉含情不见……最后变成了冰冷的模样。

这样的变化,让叶芽儿叹为观止,只用这一个镜头,她就让人仿佛是看见了一幅画,或者听完了一个故事。

如、如果是自己呢?

她忍不住去想,着了迷地想、发了疯地想,忘了自己要找王副导演干什么,也忘了自己要躲着点儿池迟。

那场戏就像是她见过的气球,进了她的心里之后就吹了起来,让她的心又胀又酸,辗转难安。

下戏的池迟看了呆在那如痴如狂的叶芽儿,笑了笑,走了。

“助学基金?天池一直都有这样的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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