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家嫡女微微鼓起腮帮子,有些气恼地低唤:“阿母!”风灵猜想着自己所坐的席位,大约是她平素的专属,索性娇声一笑,作势轻握了一把柳夫人的手腕,“风灵可不敢冒认了阿母,昭娘姊姊要恼我了。”
柳夫人掩口笑了几声,指着康达智的夫人米氏道:“快瞧你这妹子的嘴,当真是伶俐不让的,若不是生就了唐人的样貌,与大郎竟像是亲兄妹呢。
“夫人是不曾见过风灵亲阿兄的品貌,岂是我家那粗粝货可胡乱攀亲的。”米夫人挥了挥手中的绢帕,伶牙俐齿地接了话,惹得一众作陪的夫人小娘子们皆掩口转脸地笑了起来。
风灵一面在柳夫人身侧坐下,一面跟着一同笑了一回,眼波流转间却见柳夫人斜斜地向索良昭递去一个责备的眼神,索良昭紧抿了嘴,狠狠地剜了风灵一眼,欲言又止地坐回了靠边的一张席案前。
自小跋扈张扬的索氏嫡女,今日一反常态地着了一身素净衣裙,简练的发饰,比阿幺尚素淡了几分,竟还肯吞下暗亏。
倒是卑微不争,惯受索良昭欺辱的庶女通体华贵,妆扮得如同一朵盛放的鲜花。风灵愈来愈觉得不对劲,又怕是自己多心。悄悄四下环顾一周,恰见索良音那胡姬生母曹氏,正眉眼不展地独坐僻静角落的一席,心下几乎能肯定其中必有古怪。
说笑了一阵,几名提着食盒的婢子鱼贯而来。女眷的筵席就设在园子里的一间宽敞亭子里头,日间阳光甚好,并不觉冷意,且有秋菊红叶可赏,不失风雅意趣。
待女眷们相互轮着敬了一圈酒,风灵命阿幺取出带来的桃花面脂,一一分送了,年轻的小娘子们围着风灵听她细说江都时下盛行的妆容,辈分高些的夫人们则含笑合议各家儿女间的事。
园子东边忽远远传来几声笑,风灵循声望去,原是东面另一处小园子内阁子的窗尽开了,男客们皆在那阁子内吃酒谈笑。
那阁子两层高,朱栏画栋,与女眷们所在的园子仅隔了一道矮墙,有几名男客有意无意地俯瞰过来,这边女眷们的情形当能瞧得清清楚楚。
风灵正诧异着索家宴客的怪异布置,身上的帔帛突然被轻扯了两下,回头见身边的阿幺正冲她递眼色,她扫看一眼别的小娘子们,她们仍旧低头说着自己的话,这样清晰的笑声似乎谁都未听见,也不知矮墙那边阁子里头有人正在瞧向这边。
再细看各人的形态,显然较之方才矜持了不少,有一两个羞怯的甚至微微红了脸。
忽然间,风灵恍然大悟,果真是有人在相看,却不知是谁人,在相看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