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江湖,已经不能用来形容洪门了。
自从南边上海滩上出现了一个青帮,洪门在十分有实力、十分有声望又十分穷困的情况下,将目光转向了“黑道”二字。
乱世之中,能有命吃饭才是真本事,因此洪门一改之前颇有江湖地位但是穷困潦倒被人耻笑的场景,成了北边如日中天的一大势力。
此时,北平城里洪门总堂的讲武堂,一派肃杀的意境让这个江湖老大哥的势力彰显的淋漓净致。
洪三爷不管江湖,他只管洪门的内政,他是洪门的大管家,手里掌握着几千弟子的吃穿住行。不过这些琐事没让他变成老妈子的性格,几十年积累的江湖气一点都没少,却因为亲手打开了一条商路,学得几分儒雅的气息。
此时他正坐在讲武堂正中间的一方长约十米,宽约两米的水曲柳大桌前,身前左手边放着一杯铁观音,右手边放着一把红缨大刀。洪三爷喝了一口茶,把刀拿起来,“噗”地一口将茶水喷到刀上,明晃晃的刀片上多了一层水雾,将冷冷的寒光遮掩了不少。
路禾曦微微一笑,也端起前面的铁观音喝了一口,只是看着洪三爷,不说话。
水曲柳大桌上只坐了这两个人,而讲武堂四周却里里外外围了三层,个个都是背着红缨大刀,面色森冷如铁的年轻门徒。
整个院子里的颜色都是低沉肃穆的,谁都不知道下一秒桌上的两个人是继续一言不发还是把刀捅个你死我活。
茶已经添了第三次了,门徒拧了壶打算添上第四次,却被那端端正正坐了许久的小姑娘伸手拦住了。
“不必了。”路禾曦的声音脆生生的,下一秒就伸手入怀。
那后生一惊,刚想拿刀挡住,就听见“咚”的一声,桌上已经甩了一把漆黑的手枪,拿手枪一直往前滑去,直到桌子中央才停下。
对面的洪三爷一愣,随即拿起了身边的大刀,一把往前扔去,也在桌子正中央“咔嚓”一声就扎进了桌面。
路禾曦手上的动作没停,从袖口里摸了摸,三把手指长的小短刀“咄咄咄”三声扎在那把枪后面,排的整整齐齐。
洪三爷接着出手,两个铁核桃飞出,在桌上砸出两个坑。
接下来的时间里,洪门弟子们全都瞪大了眼睛,跟见鬼了一样,惊恐的看着桌子两边一老一小你一下我一下的往桌上堆武器,不知过了多久,桌子中央已经摆了一小堆武器,而这个时候三爷的脸一片涨红地坐在那里,对面那个小姑娘居然还在不紧不慢的把身上带着的小玩意往外拿,一出手就是“叮”、“铛”、“咚”的响声,她那半面桌上银光闪闪的,看着晃眼睛。
洪门弟子们你看我我看你,都在彼此的眼睛里都出来了他们十分心疼平时吃饭用的那张水曲柳桌面。
三爷开始喝茶。
第一杯茶喝完了,那姑娘在丢武器;
第二杯茶喝完了,那姑娘还在丢武器;
第三杯茶到嘴边时,那姑娘可算是停了动作,伸了个懒腰,顺手把绑头发的绳子解了下来,手腕子一抖,咦?居然是一把软剑!
三爷的茶喝不下去了。
“停停停!”三爷摆摆手,对着一众傻眼的门生大吼了一声让他们都下去,这才无可奈何地看着桌子另一头那个笑意盈盈的小姑娘。
他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吃错药了才想着要给这丫头一个下马威,她根本就不在乎好吗!
又看了桌上堆的满满的杀器,也是,在乎个屁,且不说洪门现在还是有求于人,就算是专门摆上一个鸿门宴,这姑娘八成也能心平气和的拿着两个小手雷跟自己谈条件——那时候就不知道是谁的鸿门宴了。
“三爷啊,您说我们何必浪费这些时间呢。”路禾曦笑嘻嘻地把头发重新绑好,不紧不慢地把桌上一堆东西往回收,“论资排辈,江湖上我还得称呼您一声伯伯,晚辈这下失礼了,真是特别不好意思。”
洪三爷胡子都翘了。
“你来干啥?周家那小子呢?”
“这话说的,我一回来就该来洪门拜会啊,奈何多年未归,您这里门槛太高,我可是一直都没找到。”路禾曦笑眯眯的,像个狐狸,“再说了,我到底还是路家目前为止唯一的继承人,周沉溪要唤我一声家主的。”
洪三爷神色一正,周家真的认主了?
“不过,我这次过来主要目的可不是和您谈江湖的。”路禾曦收拾好东西,把手枪拍在桌上,“这次我是代表周少爷出席,来和您谈谈,洪门和前北方银行,现在的北方民生银行的那笔生意的。”她神色瞬间变得冷淡严谨,拿出那两张合约书,缓缓道,“三爷是个明白人,洪门和周家在这件事上可是利益利好的关系。”
洪三爷也坐了下来,看着十米外一脸严肃的小姑娘,突然觉得像是回到了当年和路家那位玖爷共桌谈判的时候,那时候的路玖比这个小姑娘年纪的了些,两人的眸子极像,睁开时宛若秋水一般让人觉得十分透彻干净,微微垂眸时眼角上挑,一时间便透露出那种如潺潺流水一般的尊贵,让人不自觉的就多出几分敬重来。
洪三爷看了看月亮,觉得北平城里的天要变了。
待时间过了五个小时,天边都起了晨光,洪三爷才和路禾曦交换了那份白纸黑字的新合约。
“三爷辛苦了。”路禾曦把杯子里的茶水喝干净,一夜没睡,她却丝毫不觉得疲倦。洪三爷到底年纪大了些,这个时候肿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