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场普通的讲课。
相对于纯粹的战略战术来说,赫连长葑更侧重于思想上的引导,战场上需要的不是死板的技术,而是需要能够克服各种困难的头脑。
打仗,技术只是基本,但任凭你技术再强,没有脑筋,也无法保证自己能活着从战场出来。
同他平时一样,就算是讲课话也不多,不过三言两语便能讲清重点。他说的话很有技术含量,几句话便说得这群新兵们热血沸腾,自然而然地被他的话语给引导,属于军人的激情和豪迈在胸腔蔓延,然后又用血淋淋的现实激发着他们想要变强的决心。
就算是夜千筱这种很不喜欢理论知识的人,都会很耐心的去听他的每句话,因为他所讲的并不仅仅是理论,而是在真实的战场所需要的各种应变手段。
“诶,我们要不要做笔记啊?”
“做什么,够丢脸的!”
原本空手来旁听的军官们,渐渐地被赫连长葑的话语给吸引,开始交头接耳,低低地开始议论着,但任何的言论都证明赫连长葑这次的讲课很成功。
耳旁那些军官的声音又慢慢地平静下去,夜千筱颇为慵懒地眯了眯眼,细细打量着站在讲台上的那个男人。
他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光是利用那张脸就能做出很多事。教室内的灯光洒落在他的身上,为其蒙上层朦胧不清的剪影,浑身增添不少神秘气息,愈发显得他冷峻迷人。
他讲课的时候从不利用语气和神情来渲染气氛,他的言语都很寻常,但却像是将人的心给挖出来,句句话语都在抨击着心灵。
从讲课之初起,他就从未笑过,眼角眉梢更是染着几分沉重,深邃的双眸显得愈发的深沉,好似坠入片寒潭中,没有波澜起伏,只有平静稳重。
夜千筱几乎可以猜到,他口中鲜血淋漓的现实与例子,应该都是他亲自经历过的。
死亡与战场,从来都不是让人高兴的事,它只会在心里蒙上层阴影。
没人会喜欢战争,就算是像夜千筱这种靠战争来赚钱的,也从来没有喜欢过战火硝烟的地方,贫困、战乱、逃亡,那种东西看过了会揪心,然后麻木,总有一天会将人变得冷血无情、时刻警惕,好似天底下所有一切都不怀好意,甚至会让人忘了什么叫做舒适和安心。
那是种心灵上的折磨。
谁不希望,这个世界充满和平,所有枪口插满鲜花,和平鸽遍布每个黑暗的角落。
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会感同身受。
“你。”
简短的一个字,顿时将正在认真听课的新兵们思绪都给拉扯回来,他们的注意力顺着赫连长葑的视线看了过去,然后定定地落到坐在前几排的一位男兵身上。
宋子辰。
他看起来在认真听课,笔和纸都摆在桌子上,隐约可以看到他做的笔记,但他从头到尾都很平静,就算是此刻被赫连长葑给点名,似乎也没有太多的异常,只是很自然地站了起来。
赫连长葑走下台来,径直来到宋子辰的面前,他的步伐看起来很缓慢,然不过转眼之际,就站定在宋子辰的身旁。
手指轻轻地在木桌上敲响,赫连长葑与宋子辰并肩而立,可方向却是相反的,他稍稍朝宋子辰靠近,一股无名的威压从他身边扩散,仿佛一点点地从人的头皮拂过,激起几分紧张感。
他并没有看着宋子辰,却缓缓开口,“如果有场战争,国家和人民都需要它赢,但你需要牺牲很多战友,”语气微微顿了顿,他忽的往旁边看了眼,声音低沉有力,“你,打不打?”
话音落却,在场几乎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在面临真正战争的时候,在你不得不选择的时候,你选择国家,还是战友?
对于他们来说,这种问题几乎是不言而喻的。
军人,保家卫国是职责,如果战友的牺牲能够换来国家的平安,那在场大部分的人都会选择前者,因为这是大义。
可是,选择过后、战争过后,就算国家平安了,那良心真的会过得去吗?
教室内不知何时弥漫着种紧张的气息,每个人的注意力都放到赫连长葑和宋子辰的身上,似乎都在思考着这个两难的问题。
换一种角度来说,保护国家是军人应有的职责,褪下军装他们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国家和军人的选择中,他们这些军人就真的应该死吗?
沉默片刻,宋子辰微微偏过头来,认真地看着赫连长葑,话语格外的肯定,“打。”
赫连长葑仿佛丝毫不意外,他的视线从宋子辰身上掠过,下一刻他直逼宋子辰的眼睛,带着严厉的审视意味,过了会儿,他沉声着开口,“原因。”
感觉到股威严和质问迎面而来,铺天盖地的就如将人压得无可呼吸,宋子辰的眼神有过微微闪烁,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所有情绪全然被强行掩盖下去。
挺直了背脊,宋子辰迎上赫连长葑的目光,神色无比坚定,“保护国家和人民,是军人义不容辞的责任!”
停顿了下,赫连长葑眸光愈发的深邃,更加难以琢磨,他继续问道:“所以,战友可以牺牲?”
“国家和战友,我选择国家!”
感觉到要将头皮都给掀掉的压力,宋子辰硬是没有任何退缩,只是一贯的温和从容都淡去了不少,很难得地在他身上感觉到某种紧张。
但是,他却没有迎面回答赫连长葑的问题,或者说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