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这孩子真不错,这电大出来就是干部,你的命可真好。”屠八妹表面上是表扬邓光明,实则是打击余月红,电大算什么?她家爱民不一样考上了?
她说这话时眼角余光注意瞟着余月红的脸色,果见余月红面上有些讪讪然,略说会话就借口还要清理东西匆匆走了。
在屠八妹看来电大算不得正经大学,她并没把爱民考上电大当回事,但人家单位领导看重,不仅开会表扬爱民还特批准她带工资去读电大。爱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按理没有统招指标她要去读电大就得先和单位脱离关系,还有三年电大的学费也得自理。这下问题都解决了,读完电大虽回原单位上班,可身份到底不一样,集体工转为正式工,普工转为坐办公室的会计,这能是一样么?
九月开学,顾冉也报上名,刚开始江富海还想拿顾冉读书这事做文章,又重提让屠八妹敲锣打鼓上门给他赔礼认错这茬。屠八妹一句话就把他堵回去,不送顾冉回来他家老大两口子也别想来养殖场。
何婶送顾冉回来那天,屠八妹瞥她一眼,眸中满是嫌弃,她已经变成一个地地道道的小村姑。唯一没变只是那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里的倔强让屠八妹深为不喜,当天下午就把她拎去镇上理发店剪了个短发,又带到厂里大澡堂从头到脚狠搓一番。
晚上吃饭,顾冉开口就是乡里话,她一眼刀过去,顾冉迎着她眸光毫无畏惧。她一脚踹翻顾冉坐的凳子,顾冉跌坐在地,爬起斜目依旧瞪着她。
“再瞪我就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屠八妹恶狠狠地说。
顾冉眨下眼,依然气鼓鼓地瞪着她。
屠八妹“啪”的撂下筷子,江有春赶紧扯走顾冉,“婶,她还小,算咧。”
江有春把顾冉带去外面,“那是你妈,以后不兴这态度,你看阿大拿板凳砸我我兴瞪他不?”
“我想阿娘,我想回家……”顾冉抱着他哭。
“这就是你的家,想阿娘你放学后去菜场找她就是。快别哭了,别惹你妈生气,啊?”
“我怎么就养了这么个白眼狼的东西!”屠八妹愤愤骂道。
又是一年中秋节,因余月红搬走了,又因顾冉报名毛厂长出了力,故而当建新说毛四杰要来送篮时屠八妹没吭声。
厂里效益一年比一年好,豆腐房和合作社还有养殖场的生意也都在蒸蒸日上。曾经屠八妹以为除去愁没钱没饭吃之外,天下再没任何事能令她心烦。哪里知道烦心的事永无止尽!操心完顾冉上学的事她又为拥军的婚事犯上愁。
小镇上的女孩子结婚早,大多二十二三岁就嫁人,拥军到现在对象还没一个。也不是没给她张罗,屠八妹托姜姐就给她介绍了不下三个,条件都挺不错,无奈每次跟拥军提起这事她就三个字:她不嫁。
春芳在复读的这一年里没和屠八妹说过一句话,和其他姐妹也鲜少交流,只偶尔和江有春说上几句话,也没人看她再开过笑脸。直到第二年她考上省重点大学她脸上才有了笑容。
“妈,春芳快开学了,你怎么还不给她准备行李?”拥军看屠八妹没半点动静,这晚在饭桌上忍不住问她。
屠八妹眼一翻,目光扫过绷着脸的春芳,不疾不徐地说:“春芳是谁?是我什么人?我欠她的!”
拥军暗给春芳使眼色,隔会,春芳挟了片肉到屠八妹碗里,“妈,是我不懂事儿,您别跟我计较。”
屠八妹不出声,她把春芳挟到她的肉扒到顾西碗里,但第二天她就拎回一皮箱。这箱子是她跑去县城买的,一直搁在豆腐房里,箱子里床单被套连换洗的秋衣秋裤都备了两套新的。
春芳打开皮箱,谁也没想到她愣怔片刻后放声大哭起来,哭过后她跑去屠八妹面前,“扑嗵”跪下,抱着屠八妹大喊道:“妈!我错了,我不该对你心存怨恨,我错了……”
“起开!”屠八妹推开她,“就当我欠了你们的,我就盼着你们一个个都早早离了我这,让我过几年清静日子。”
说罢屠八妹抬脚快步朝后院养殖场走去……
春芳前往省城读书这天,屠八妹早早去了豆腐房没去送她,拥军请了假和江有春一块送她到县城,一直送上火车。春芳临上火车前悄悄塞给江有春一张纸条,江有春捏在手心里,一颗心“突突”乱跳。回去的路上他迫不及待展开纸条,看完心跌落至谷底。
没看前,江有春差不多就猜到结果,可架不住心底仍有一线期盼。他转头望着车窗外,春芳给他的纸条上写着:“谢谢你,你永远是我可亲可敬的大哥哥。”
一句大哥哥把江有春心里的梦彻底粉碎,他突然有点恼恨春芳,他原本就没奢望过什么,就算有奢望那也深埋在他心底,何苦把他埋在心底的梦给踩碎?
回到屠八妹家江有春就卷起自己的铺盖回了方田乡,为多陪春芳夜读一年,水库的事也就多耽搁了一年。这一耽搁就整出事来,孟大前阵子听村长说他要包下水库养鱼,也打上水库的主意。因资金有限,孟大说服本村两个田姓人合伙办鱼塘,江有春回去正赶上他们几个请村长吃酒商谈签合约的事儿。
“阿大,他们几个要包水库养鱼的事你知道不?”江有春急火火地跑去地里问江富海。
“听过一耳朵。”江富海在给禾苗喷农药,他面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他的风平浪静令江有春越发着急上火。
“听过你不跟我说?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