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不知该怎么说,她身上除去能看见的全身上下就再没一块完好的肌?6??。她正犹豫要不要撸起衣袖给屠八妹看看,建新就带着毛小竹回来了。
“妈!”建新一进门就咬牙切齿地说:“这回我一定要跟毛四杰离婚,你要再劝我跟他过我就死给你看!”
“你不用死给我看,我先去死给你俩看。”屠八妹都懒得再问她离婚的原因,“我眼不见为净。你们爱离不离。”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自男人去世后屠八妹一直以来最大的愿望就是,顺顺当当把女儿们养大再全部嫁出去。她把这个当做自己一生唯一也是最重要的使命。全部嫁出去,她的任务也就完成。这之后她再过几年清静日子,她的一生圆不圆满也就这么回事,哪个女人不是这样过一辈子的呢?
可现在倒好,都嫁出去了一个个还要回来烦她。这个喊着要离婚,那个吵着也要离婚,如今这世道是怎么了?把个离婚当歌唱,就不觉着丢人现眼么?
屠八妹一时心烦甩手从家出来后,走到小医院那很自然的左转,沿着水泥马路朝前走了二三公里再右转踏上黄土小路,一直走进蔡屠户家院子她才惊觉自己怎么跑到这来了?
蔡屠户家的大丫早已嫁人,二丫在外打工,家里就剩他和他幺儿。屠八妹还在院子里就闻到炖萝卜的气味,她喊了两声,没人应。
堂屋地炉上炖着一钵红萝卜,正咕噜咕噜冒着泡。钵里连块肉片都没有,就一钵白花花的萝卜。早先她家困难时也常吃寡萝卜,吃得老五长哭,那味道别提有多难吃。
“老蔡?”
人哪去了?屠八妹拖过一把椅子,用帕子打打灰,决定坐着等会蔡屠户。
“噫,啥前儿来的?”她刚坐下还没喘上两口气,蔡屠户用碗端着两块水豆腐从外面进来。
“你晚饭就吃萝卜炖豆腐?也太马虎了点吧。”屠八妹瞟眼他碗里的豆腐,“现在这些小作坊里做的豆腐真坑人,那碗里怕是水都有二两。”
“是咧,放锅里都煎不成形。”
“如今好些做生意的人良心都让狗吃了。要钱不要脸。过去我们一斤豆子做三斤豆腐,如今他们是一斤豆子做五斤豆腐,这不是黑了心肝么?”
蔡屠户“嘿嘿”干笑,面上略有丝紧张不自然之色。他把豆腐直接倒进钵子里,再去后面灶屋拿把勺子在钵子里搅了搅,豆腐就碎成一小团一小团的了。
“不知道你来,这家里乱得不成样子。”他把勺子搁在之前装豆腐的碗里,转身准备收拾屋子。
“这地上炖着菜呢,这会收拾什么?”屠八妹止住他,“家里没个女人不行,这两年你也挣了点钱,就没想过再找个人?要不我帮你张罗张罗?”
“噢不、不用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找个啥。”蔡屠户脸红了红,好在他肤色黑,可以遮挡一二。
接下来气氛莫名尴尬,屠八妹本来就是信步走来这的,一时不知说什么。蔡屠户也不问她来干啥。
“这萝卜熟了,炖到明晚也炖不成精,赶紧盛起来吃了。”屠八妹身子朝前一倾,用臀部带起椅子,伸长手去拿地上的碗欲替他把萝卜盛起来。
眼下才进入九月,早晚虽凉快,但热气袭上手臂也不舒服。为避开升腾的热气,屠八妹拿碗时身子偏了偏。不想指尖刚触到碗沿,地炉里溅出一点火星落到她手背上。
屠八妹“哎哟”一声,眼看要连人带椅侧翻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斜刺里一双大手伸过来。一手抓住她胳膊,一手托在她胸/上,将她往后一送,稳稳当当送回椅子上。
“差点摔一跤,多亏你眼明手……快。”屠八妹不说后面这句两人都没意识到方才蔡屠户无意碰了禁区。
屠八妹涨红脸,蔡屠户脸也红了,气氛再度尴尬。
“那啥……你找我有事?”蔡屠户低头舀着钵子里的萝卜,眼皮上翻,瞥见屠八妹脚尖动了动,忙开口问道。
“哦,是啊。我过来就是跟你说一声,我明天可能没空去煤场。得劳烦你费神替我上点心,安排他们把事做好。再勤喊着点,让他们注意安全。”
“放心。”
“那什么我就……”
“有样东西给你。”蔡屠户急急冒出一句打断她,“是二丫上月从广东寄过来的,说是买给你的,我给忘了。”
蔡屠户撂下碗,走去里屋。隔会,捧出一件白底浅蓝的格子衬衣,“二丫说谢你对她的照顾。”
“嗨,这丫头出门在外还惦着我呢。不错,比我家建新强。”屠八妹从袋子里抽出衣服,抖开看看,“能穿。那我就收下了,回头你替我跟她道声谢。”
“谢个啥。三丫头又怎么了?是不又闹离婚呢?”
“唉!打她出门那天就哭着不愿嫁。这嫁了吧,三天两头吵着要离婚。我就不明白,你说现在日子比过去要好过多了吧?往前不说,就说我们这一辈人。家里孩子再多,日子再苦,夫妻俩再打打闹闹,可也没谁动不动把离婚当歌唱的,你说是不?”
“别上火,想开些。这些年,总听你说她吵着要离婚。可总也没离。”蔡屠户“汲溜”喝口萝卜汤,又不急不缓地说:“现在的年轻人不比我们那会,你自己不常说不能拿老眼光看待问题?”
“我说的是生意上的事,和她这个是两码事。就她一个闹也就算了,老五也跟着掺合,说是不和嗣春过了。哎哟,把我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