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民也发装箱车间,奖金是她工资的两倍,有一百二十多块钱。她上回发的奖金如数全交,连零头都没给自己留下一文,这次她想留三十块钱买学习资料,等晚上屠八妹从合作社回来她拿出钱,一开口就让屠八妹给骂了。
“傻冒。”建新在屠八妹拎上猪食桶去喂猪后,悄声骂爱民,“奖金发多少妈又不知道,谁让你全部拿出来的,活该!”
爱民捅出煤灶里的煤灰,封好煤炉,换过煤球后去倒煤灰。她心里觉得异常委屈,下面有四个妹妹读书要钱,让她昧下钱不交她做不到。她一百二十块全部上交想留三十块挨顿骂,建新头回奖金一分不肯交,这回主动交五十反受到屠八妹表扬,屠八妹夸建新懂事了。
同样是女儿,屠八妹这样厚此薄彼令她越想越伤心。她用脚踩着倒在菜园小径上的煤灰,一时觉得自己的存在于屠八妹而言就是此刻她脚下的煤灰,想怎么践踏就怎么践踏。这么一想,她脚下不觉发狠,一下一下,用力踩着。踩着踩着……泪就淌了一脸,最后失控忘了屠八妹在猪圈,丢了火钳就抱头蹲在地上呜呜哭起来……
哭声传到屠八妹耳里,她侧耳细辨,发现哭声来自自家菜地。她循声而来。此时天刚黑下来,她见一黑影逆光蹲在自家菜地,哭得极是伤心。蹑足上前几步,她从轮廓认出是爱民,这下气不打一处来。
“你怕是要死起来了,好好的你跑这里嚎什么鬼丧?不知道还以为我们家死了人……”
她逮着爱民劈头盖脸又是一顿臭骂。
第二天顾拥军从分厂交流学习回来,老五立即把这事向她做了汇报,晚上屠八妹回来后拥军就在她面前摔摔打打,明显带出强烈情绪,屠八妹又不傻如何听不出。
“你做样子给谁看?我一回来气还没喘一口哪得罪你了?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你一天到晚鼻子不是鼻子眼不眼的。你要迷恋那劳教犯你现在就给我走,有本事你就去找他,从此再别回来!你就给我死在外面!”
屠八妹一开腔,顾拥军就像被点燃的炮仗,顷刻炸响,噼哩啪啦就冲她一通吼:“我干什么了我?你忍我什么?难道我和爱民是辣椒树上结的?我每月工资你全部拿去抵债,爱民工资带奖金全部上交,我们还要挨你骂。越懂事的你就越往死里欺负……从今往后,建新每月交多少我交多少,你要看我不顺眼我就搬去女单宿舍,我和爱民都搬出去。”
“反了!反了!是你生了我还是我生了你?你们一个个都是风吹大的?别人家的哥哥姐姐对弟弟妹妹都爱护得不得了。可你倒好,身为这个家里的大姐,不说给妹妹们树立一个好榜样,还带头跟我做对,还眼气自己的妹妹,那可是你的亲妹妹!你连自己的亲妹妹都容不下?这是我还活着,我要不在了,她们一个个不都得死在你手上?你要想搬出去可以,先把我养你到十五岁的钱拿来,再跟我脱离母女关系,从此你爱死哪死哪去。我也省得一天看你的脸色过日子,为个男人你成天跟我怄气,我算是白养你一场……”
一来二去话题又扯到猫耳头上,顾拥军自和猫耳分手后就少言寡语,开始屠八妹以为她过段时间慢慢会好。今天话倒是多了,可一开口已不再是从前的顾拥军,她就像一头苏醒过来的暴狮,戾气深重,尖锐无比。
这晚,屠八妹和顾拥军爆发了,她们母女往后长达二十来年激烈争吵的开端。一旁的爱民仿佛看到屠八妹的脸贴到了顾拥军的脸上,这样的顾拥军让她感到陌生,也感到害怕,她哭着求她们,“你们别吵了,我不要钱了,我不要了……”
礼拜天,建新到底还是和毛四杰去了县城,不过同行的还有刘利萍和她男友。四个人,两辆摩托车,毛四杰骑南方雅马哈载着建新,刘利萍男友骑狗脑壳载着她,毛四杰一路风驰电掣,将刘利萍和她男友远远抛在后面,只用十来分钟就载着建新到了县城。
“嗬,真带劲!”建新跨下摩托,摘下头盔,她甩甩马尾,拍拍摩托车座板,“这车多少钱?这可比单车和狗脑壳过瘾多了。”
毛四杰拿过她手上头盔扔进后备箱里,得意洋洋地说:“开玩笑,雅马哈110和狗脑壳那都不是一个级别的好不?这车多少钱知不知道?说出来吓死你!”
“我从小被吓大的,我求你赶紧吓吓我,你不吓我我还不答应。”
“我宁可吓死自己也不舍得吓死你。”
建新翻了个漂亮的白眼,“你少跟我油嘴滑舌,我告诉你,我可看不上你。别以为你家有两个臭钱我就稀罕,追我的人从大集体排到工农村了,你算老几呀?一边呆着凉快去。”
毛四杰满不在乎地笑笑,“你这就没劲了,这不等他俩闲着没事开个玩笑吗?”
“你才没劲。一辆摩托车而已,显摆什么?让你帮忙调个工种,从我跟你说到现在都多久了?连点动静都没有,真没用。”
“嗨,跟你说了,这事急不得。我家老头子你多少也应该有点耳闻了吧?整个就一死脑筋。不过这也怨我,我以为说你是我女朋友,他未来的儿媳妇,他马上就能给你换了。谁知弄巧成拙,他一听是我女朋友,反说不能搞特殊。”
“谁是你女朋友?你脸皮可比城墙拐弯还厚。”建新杏目一挑,似怒非怒,别有一番韵味,看得毛四杰心头一荡。
“你放心。”毛四杰说,“我爸在单位是一把手,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