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如三月春风,温和且带着一丝丝迤逦,又如夏日的莲池中荡起层层的涟漪,光是看着便叫人心安神凝。
祥嫔拉着福休的玉手并未放开,颊生双靥,眉眼微弯,道:”这贺蒙帝国皇宫虽然女子很多,可有缘自是会再相见的,妹妹不必日日挂心。”
祥嫔又闻后语,终是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神情明朗了许多,挑了眉眼,顾做思考状,“这夏梅冬梅同属梅,你和夕佳又有何好争辩的?”
祥嫔轻叹一声,继又道:“与你闹了不和,她啊,这几日是常来我的长庆宫叹息,问了多次才告知本宫知晓,原本这几日也是要找个时日去你那里走走的,不想今日倒是巧了。本宫便待夕佳给妹妹陪个不是,望妹妹大度,那丫头这几日也是闷坏了。”
福休抬眼与她对视,美目揉进了几丝动容,面色微微缓和,再没那么拘谨僵硬,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儿,怯怯的如同一只小鹿,无辜的忽闪着大眼睛,细密的睫毛下掩盖了她的心事。听言,摇摇头。
“倒不是日日挂心,左不过心里装着事忙不了其他。”福休又添一句。“许是近日显出空来,人啊——就爱乱想罢。”
福休被她笑得一懵,一时应接不暇,脑里转转悠悠,想了好一会儿,才知晓那位神秘的宫妃,正是祥嫔的表娣…真是无巧不成书。不觉感激老天,自己与她的情分没断。
福休再听她话,反握住她的玉手,语气温糯,似有调笑之意。“祥姐姐这是哪的话?妹妹自然不会见怪于此,要真是生气,最多也只是气她什么都不明说,害得妹妹好找而已。”
福休侧首看天,已然不早对人浅笑,轻轻抽离了手。“妹妹先告辞,如您改日再聚。”话罢,福休由着简夕伺候着一步步走向了甘棠宫。
祥嫔看着伊人渐渐远去的背影,颊边的笑靥也渐渐隐去,凤眸微眯遮掩了其中的丝丝冷冽之气。
在这后廷生活的久了,便有了许多的脸谱,见了什么人自然是换上什么脸方能让对方欢喜,毫无防备心,祥嫔轻阖了凤目,隐去了各中的复杂,这样的自己,是以前闺阁之中最为不喜之人,然却无法逃脱。
祥嫔抬手,轻拂了那迎春,迎春迎春,也只是一春罢了,虽开花却无果,终使自己陷入这痴局之中,反倒不如松柏,无花亦不奢望有果,平平淡淡一生,方为长久之计,可短短一生数十载,又有何趣呢?
冬日,梅花园。
夜色正好,张翁宁念那梅园当是暗香浮动,差人备了糕酿,饬衣衫而往。
风寒而不凛,张翁宁拂去石座上落花,衬良辰美景,邀月而酌,喃喃道:“月掩罗衾畏天寒,小窗映银久未安。”
张翁宁身旁两三人陪侍,玩弄衣上佩,泠泠玉玦声轻轻。花香袅然,朱唇微勾。张翁宁起身倚婢手,淡淡道:“入此地已多日,是愈发清冷了。我江南冬日,倒是不见这梅。”
杨絮如刚才在福休的甘棠宫吃茶,忘时耽搁了,眼下已入夜,倒是有些凉意,便披了一袭狐皮大氅,青娘手持上元节所制梅枝莲月灯引路。
途中路过梅园,灯火星星,人生査査,歌不尽乱世烽火。杨絮如闻林中环佩铿锵之声,衣袖微响,遂听了那人言语,玉荑扶枝,笑道:”妹妹,江南四季如春,甚是养人,在这北方住长久了,便是向往江南了。”
萱草气息入景,不似梅花香清冷,也不类酒味儿甘醇,张翁宁却不知何宫小主踏雪而来,便道:“宫中景致虽美,在我心中却是比不上水乡江南,那是我心心念念的故乡。”
盏中酒水一饮而尽,张翁宁复自斟满,再饮时案上已多了一盏酿,末了言语,清音如泉石上流,“不知哪宫的妹妹得暇来此,既是有缘相逢,何不现来共酌一番佳酿?”
张翁宁眯了星眸,似在回味舌尖那一丝醇。
杨絮如向前一步,铺面迎来的便是浓浓的酒气,青娘皱了皱眉,有意的扯了扯衣角,水眸风情万种撇了一眼,微声告诫休得无礼。
杨絮如缓步上前,玉容染了一丝笑意,道:”姐姐,自然,毕竟家乡中有那日夜牵挂的亲人,算算,也是几年未见了,甚是想念啊!”
杨絮如恍惚中忘了什么事,此事却是想了起来,盈盈拜下道:”嫔妾延禧宫如贵人杨氏见过姐姐,不知道姐姐是?“
杨絮如缓缓坐了才人对面,玉荑轻拂,挡了这玲珑玉盏,柔声道:”姐姐少喝些罢,入了夜不免着凉,若是被有心人看去,怕是又少不了是非。“
梅瓣涟漪散入酒中,那暗香糅入了酿,那醇郁醉透了花,张翁宁轻轻道:“妹妹,只是有些思念家乡的景和人罢了,倒也不碍事。妹妹不必多礼,快免礼吧!”
执盏尽琼露,张翁宁两指拈了那夜光杯细细察看,青亮颜色温和润泽,泛的清辉一如夜般静谧安详,启唇吟诵。“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
闻其后言,张翁宁轻笑起来,反对那盏梅花酿起了兴,自取一瓣梅佐酒饮之,“不碍事,只不过是姐姐酿的梅花酿,这酒清香但不会醉,况且只是寻常的赏景品酒罢了,妹妹怕是多心了。”解下流光溢彩蔻丹,素手拈花,倒是轻巧。
张翁宁呵气一口,顿成白雾,轻咳一声,眉微皱,挑眼望了望朱红宫墙,四四方方的天,“若是能终生与此景相伴,也不失快活。”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眼下此番月下独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