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南院,顾沅望着侍婢捧来的衣裙,冷冷道:“是大夫人让你送来的?”
现在顾府上下都知道这位旁支姑子得了大夫人看重,身份不同以往,侍婢不敢怠慢,欠身道:“是大郎君让婢子送来的。”
侍婢手中捧着的衣裙薄如无物,是名贵的方空纱所制成,湖绿的彩纱上细细密密织着乘云绣,看起来十分华贵却又太过轻薄,随衣裙捧来的还有一盘花钗步摇,也都是名贵之物。
顾沅看着那衣裙,目光紧了紧,却并不让阿萝接过去,只是问那侍婢:“大夫人可知道此事?”
侍婢道:“大夫人已经去了南郊别院,郎君吩咐让小姑换了衣裙便随婢子等过去。”
顾大夫人若是知道必然会阻拦,她不会想把顾沅送到太子面前去,至少现在还不想。顾沅冷笑一声,看来这位顾家大郎君顾潼之对自己很是上心了,也不知是什么让他对自己这般防备,竟然瞒着顾大夫人也要把她送到太子手中。
“阿萝,替我更衣吧,”她目光冰冷,“一会我随她们去南郊别院。”
换上自己的衣裙,顾沅拦住了阿萝要替她梳理发髻的手:“这样就好,不必戴那些钗环了。”她取过一支乌木簪将乌黑的长发高高绾在脑后,看也不看镜子里的自己便出了房门去。
在外等着的侍婢看着她的打扮,吃了一惊,急忙道:“姑子为何这身打扮,郎君吩咐过……”
顾沅淡淡望着她:“大郎的心意我领了,只是那衣裙太过华贵,还是不穿为妙。”她的话语虽轻却有不能质疑的威严,让侍婢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应着。
跟着几位侍婢向府门外走去,顾沅分明看见一位侍婢手中还抱着一把丝桐,她不禁又是冷笑出声,看来顾潼之早有准备了。
太子所住的是陆家在南郊的一处别院,座落在松陵江畔,依山傍水风景极为秀美,虽然是别院,但里面的院落亭台都比陆家主院不差半分,为了太子入住更是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顾沅的车到了别院侧门时已是酉时,夜色渐渐浓了,下了驴车,便远远听到笙箫歌吹之声,别院之中一片灯火通明,映得别院旁的松陵江流光溢彩,好不炫目。
顾沅抬眼望向南郊别院,神情有些恍惚,前一世同样也是在这南郊别院,吴郡世家宴请太子与建康诸位世家郎君姑子,顾家、朱家与张家都送上一位庶女为太子姬妾,原本以为世家出身的姑子,怎么也会得太子高看一眼,或许能带回建康之后给个位份,谁料想……她摇了摇头,南晋的皇室已经腐烂入骨了,便是有再多的世家贵族出色的子弟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国家慢慢衰败下去。
“你是顾家的姑子?”身后传来女子的问话声,顾沅回头看时,只见一位身着轻薄绛纱华服,腰束流纨带身形娇小的年轻小姑向她走过来。
顾沅欠了欠身:“是,敢问姑子是……”
那位小姑有了笑容,上前几步走到顾沅身边:“我是张十五娘,也是来这别院赴宴的。”
顾沅看着她一身华衣盛装,明白了过来,这一位就是张家送来与太子的庶女。
“只是你怎么这身打扮?”张十五娘诧异又鄙夷地看着顾沅一身家常衣裙,“你莫不知道今日是宴请太子殿下么?”
顾沅淡淡笑着:“我是顾家旁支所出,不惯着此华服,所以……”
那小姑登时柳眉倒竖,变了脸色:“你只是个旁支女?竟然也敢来这别院。”她很是鄙薄地扫了一眼顾沅身后跟着的侍婢:“真是害我丢人,还以为你是顾家正经姑子,与你说了这许多话。顾家也真是糊涂,送了你这样身份的来,也不怕被太子殿下怪责。”
她说罢,看也不看顾沅一眼,昂着头带着自家侍婢向着侧门而去。顾沅笑了笑,并不说什么,也缓缓进了门去。
宴客厅中已经是宾客满座,高高的首席上铺开一张玉竹榻席,太子揽着美貌的姬妾半卧在榻席上,正与一旁的吴郡郡守大声说笑着,他怀中那位美艳的姬妾也是笑得花枝乱颤,雪白的胸脯几欲要从薄纱衣裙中晃出来了,晃得一旁几位吴郡官员目光都发直。
下位首席坐着的便是陈郡谢家五郎谢轩、太原王家十一郎王彦还有陆靳与顾潼之这些世家郎君,他们坐在一处文雅地谈论着,与太子等人的放纵很是分明。这些世家子弟出色的容貌与举止更是引得姑子侍婢们频频瞩目,看得脸红心跳。
侍婢引着顾沅走到大厅偏僻的一处角落坐下,这里早已备好了三张榻席和小案,用屏风与旁边隔档开,顾沅坐下时,已经看见方才那位张十五娘与另外一位年轻的小姑坐在榻席上了。看见顾沅过来,张十五娘难掩脸上的厌恶和不屑,与旁边的小姑低语了几句,二人傲娇地起身吩咐侍婢把自己的榻席抬远了些,不肯与顾沅太过靠近。
顾沅一哂,看来自己被这两位庶出的小姑鄙夷孤立了,她倒也不在意,由得她们议论去。
转头时,她正看见顾芸与顾瑶二人坐在不远处的榻席上,平日高傲不可一世的顾家姑子,此时论起身份来也只能坐在最下首的榻席上,建康来的卢氏姑子与李氏姑子都是顶尖世家的嫡女,身份自然比她们高贵许多,她们只能陪坐在旁边了。
卢娴娘已经是厅中目光焦点之一,她的美貌与太子怀中的美貌姬妾不相上下,却更显高贵娴雅,世家郎君少有不注意的。她坐在榻席上轻轻打着团扇,与李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