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乌衣巷庾府。建康顶级世家之中,王谢崔三家最为得势,庾家与李家卢家三家略略势弱,却也是钟鸣鼎食之家,府门前侍从威严而立,婢仆进出往来不断。
一辆不起眼的乌蓬马车停在府门前,一个青衣小婢从马车上下来,走到府门前望了望,与侍从道:“敢问吴郡陆大夫人可在府里?”
侍从抬眼望了望那马车,上面并没有家族徽记,可见不是哪一家世家的,又是如此寒酸,也不是权贵府上的,他漫不经心地道:“你是何人?这里是乌衣巷庾府,也是你能来问的?快些走,莫要再在这里挡着路。”
小婢气恼地瞪着他,转身回马车边去,马车里的人并未露面,只是隔着帘子轻声说了一句,小婢点点头,又走回门前。
“你去禀告就说长春观观主玉真女冠前来拜访陆大夫人。”小婢这次昂着头大声说着,气咻咻地看着侍从。
长春观观主?!侍从自然也听说过长春观的事,先前那位妙清女冠已经云游天下,将观主之位交给了一位世家小姑,这小姑子还是自愿作了女冠,得了御赐的道号,好似就叫玉真。难不成这马车里的人就是那位玉真女冠?!
他脸色微变,与小婢道:“你等等,我进去回话。”
很快侍从再出来,身后跟着名年纪略长的侍婢,见着小婢微微笑着欠了欠身:“是阿萝来了,玉真仙长亲临,大夫人身子不好,让我来迎一迎仙长入府。”
小婢正是顾沅身边的阿萝,她认得眼前的人,是陆大夫人的贴身侍婢阿琪,从吴郡一路来建康的路上也算相识。
她这才转身走到马车边,马车的帘子撩开来,伸出一双纤纤如玉的手,一位着一身暗紫天仙道袍,头上束着莲花冠,面容皎洁如明月的年轻女冠扶着阿萝下了马车,一双漆黑的眼眸向着阿琪望过来,那目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阿琪不由得一颤,却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位真的是当初来建康的路上那位并不起眼的小姑,她似乎看起来不一样了,但却有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她顾不得多想,忙上前去屈膝作礼:“玉真仙长。”
顾沅微微抬起眼看了一眼庾府的牌匾,收回目光冷漠地道:“走吧。”
阿琪恭敬地应着,在前面引着顾沅主仆进了庾府。
陆大夫人庾氏原本是庾氏一族旁支姑子,只是与顾沅不同的是,她所在的这一支在庾氏一族极为得势,陆大夫人的姑母便是当今太后,所以大夫人回了建康就是住在庾府之中。
阿琪引着顾沅二人穿过几处穿堂院落,到了一出雅致的院子里,才停下步子,屈膝与顾沅道:“还请仙长在此稍等片刻,婢这就进去禀告大夫人。”
顾沅微微颔首,负手立在院中看着景致。虽然一路她并不曾开口多说一句话,但还是让阿琪觉得有些不敢直视,忙欠了欠身进房去回话。
陆大夫人让人请了顾沅进去,她坐在榻席上,看着顾沅走进房中来,目光很是复杂。
这位御封的玉真女冠当初不过是吴郡顾家旁支女,她还记得第一次在顾家见到顾沅的时候,那时候的顾沅还只是个仰人鼻息任人发落的孤女,顾大夫人说要将顾沅许给二郎,她都觉得身份太低贱了。可如今她已经不是自己,甚至不是庾家这样的世家能够掌握的人了,她还能预知祸福!
只是她为什么要来见自己?难不成是想报复先前订亲的事么?
她越想越觉得疑惑,目光沉沉望着进来的顾沅。
顾沅打了个稽首:“大夫人别来无恙。”
陆大夫人冷冷淡淡地道:“你既然已经作了女冠,就该在观中清修,来庾府见我有何事?”在她眼里顾沅还是那个无用的旁支女,即便真有异能也不愿意抬举了她。
顾沅并不理会她的冷淡,走到一旁的榻席上一撩袍摆坐下,才望向陆大夫人:“贫道来是与夫人谈一桩交易的。”
陆大夫人嘲讽地一笑:“你去做了女冠,倒会做交易了!”她毫不掩饰自己对顾沅的轻蔑。
顾沅回以一笑:“夫人,真的就毫不顾忌陆家的安危了么?”她的笑容里也如陆大夫人一般,满是嘲讽。
陆大夫人想要对她的话嗤之以鼻,却慢慢直起身子来,看着顾沅:“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终究不是个寻常小姑,她是有预知之能的玉真女冠!
顾沅没再看她,只是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的耳杯:“夫人真的想知晓?”
陆大夫人眉头一皱,摒退房中伺候的人:“你有什么话就说吧,不必遮遮掩掩。”
顾沅这才放下耳杯,看向陆大夫人道:“夫人来建康也有些时日了吧,离开吴郡好些时候,还是早些回去吧。”
陆大夫人不想她说的是这个,一时脸色难看就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顾沅打断了她:“这建康怕是就要不太平了。”说罢,望着她不再言语。
陆大夫人脸色随之一变,盯住顾沅:“这话是何意?建康为何就不太平了?”她却是想到了一件事,脸色更是发白。
顾沅笑了:“夫人是个聪明人,这些话不必我说破了,夫人早已猜到了不是?”
陆大夫人犹疑着:“你是说.……”她不敢往下说,看着顾沅。
顾沅没有回答她是或不是,只是含着那缕笑:“夫人为何不问问该如何才能避开此事?”
她望着陆大夫人,谈笑间眉目舒朗:“陆家虽然远在吴郡,但夫人怕是有意在建康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