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岑禄顶着大大的黑眼圈穿上岑福买来的小厮衣服,望向岑青的目光里满是畏惧,他忽然觉得拥有肉身并不是个什么好主意。
“疼吧?”岑青笑眯眯地看着他。
岑禄吸了口凉气,老老实实地点点头:“我七十年没有这样挨过揍了。”
“嗯,以后话该不该说先过一下脑子。”岑青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奇了,前两天还不觉得,但今天这鬼天气来得奇怪,又闷又湿又热,我先去补个回笼觉。”
“哎呀!”正在穿衣服的岑喜忽然大惊小怪地叫了一声,随后和岑财目光交流了片刻,然后再一齐脸色严肃地点点头,“嗯,没错。”
岑青回过头正等着下文,却见两个人只是目光交流,顿时火上心头,走上前去左右各一拳砸在他们头上:“你们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们一样心灵相通,想到什么就赶紧说出来。”
“我的意思是……”岑喜看向岑财,岑财点了点头,接过话头,“再有十来天就到端阳节了……”
岑喜再接过话:“家家户户开始准备过端阳的东西……”
岑财又道:“你闻闻这空气里都是雄黄和艾草的味道……”
岑喜叹了口气:“青公子你又是蛇妖化形……”
“闭嘴!”岑青不耐烦地打断两人说相声般的逗哏,把目光转向剩下的三鬼,“你们跟着李藏锋几十年了,修行之道多少也懂一些,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岑福岑禄抓了抓头上的小厮帽子,有些为难。
“我只听说过千年修为撑过天劫的妖仙能够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自然不会被外物相克。”
“阿福你这不是明摆着让青公子难堪么,要我说青公子你赶紧去找个山洞躲躲吧,过了这一阵儿等天气凉爽就好了。”岑禄的嘴巴一如既往地滔滔不绝,“据说妖精现出原形后,会失去理智,六亲不认呢。”
岑喜和岑财顿时面露恐惧,伸开双臂紧紧地抱在一起:“会不会吃了我们啊,好可怕!”
“滚,你们这百十来岁的年纪就别出来卖萌了。”岑青脸一黑,砰砰两脚把岑喜岑财踢到一边,坐到凳子上叹了口气,“我原想着准备去中原看看呢。”
岑福恭恭敬敬地施了个礼:“青公子,您为何执意要去中原呢?要游历天下的话,这江南富庶繁华不更胜于离乱之地么?”
“富庶繁华,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岑青摇摇头,把百年后的华夏天倾甩出去,想了想又道,“我出生在中原,你们就把我这一趟当成是回故乡吧。”
“有上等寒玉的话,或许可以帮青公子你抵抗炎热。”一直沉默的岑寿忽然开口道。
岑青抬头看向岑寿。
“据说寒玉出于极北苦寒之地,乃是寒冰之髓,炎炎夏日上面也会结出一层冰霜,有些富贵人家往往会求取寒玉放在冰窖,以求冰块不化。”岑寿刚刚能够说话,因此说得很慢,“我生前曾经在蔡州见过一块,可惜已经百十年过去,不知那家人还在不在。”
岑青耐着性子听了半晌,早已头晕脑胀,挥了挥手道:“那就去蔡州看看吧。”
“小姑奶奶,蔡州离这儿七八百里呢,中间还得翻山越岭,走路要走一个月。”
“自己掌嘴。”
啪啪两声,岑禄朝自己嘴上抽了两个巴掌,满脸委屈,他始终弄不明白明明是个俏佳人,为何青姑娘最烦别人把她当做女子。
而岑福则在一旁蹲地画圈:妖果然是妖啊,心思难猜,要纠正青姑娘的性别认知果然是任重道远。
不过最终还是由他提了个建议:“要不然先在这汉阳城逛逛吧,毕竟是江汉交汇,九省通衢,财货众多,说不定玉器店就有卖寒玉的呢?”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你们几个鬼头还是有点儿用嘛。”岑青张开双臂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推开岑福递来的雨伞,“出发,去逛街!”
“诸葛亮我们知道,臭皮匠又有什么典故?”
岑青双手叠在脑后洒然前行,只当自己没听到五鬼的嘀咕。
汉水蜿蜒千里,在此与滚滚长江交汇在一处,而汉阳恰好处在这交汇处,自古以来就是繁忙的航道枢纽,走下商船,城市的建筑便鳞次栉比地展现在蒙蒙细雨下,脚下是繁忙的货运码头,南北货物在这里装卸转运,雨中依然是人流如织步履飞快,与舒缓恬淡的岳阳相比又是另一番景象。隔江相望是武昌,仙人一去不复返的黄鹤楼便位于彼处,站在汉阳码头上可以看到对面蛇山顶端的黄鹤楼,只是岑青今天没有登楼的兴致。
五鬼继续在伞下叽叽喳喳:“幸好,幸好,幸好青姑娘今天不去游黄鹤楼,要不然不知道又会死多少人。”
“果然是刚得了人身就浑身痒痒啊。”岑青满脸黑线地停下脚步,捏紧拳头,“你们几个给我死过来。”
“咦,青公子,前面有玉器店。”
不知是天气闷蒸还是这几个混蛋不断地插科打诨的缘故,岑青觉得自己的智商和情商在直线下降,因为他在听完这句话后居然真的消解了怒气,抬脚跨过那玉器店的门槛。
“把你们店里最好的寒玉拿出来看看,爷们儿不差钱。”岑喜和岑财一进门就开始大声吆喝,岑青听得这话,非常干脆地取出扇子把脸一遮,往旁边的凳子上一歪,任他们几个丢人现眼去。
这种暴发户的态度自然是得不到什么好待遇的,那店家绵里藏针地把他们几个暗暗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