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孤山前,放鹤亭东,许仙似有所觉地抬起头,看到了自白堤上款款行来的一青一白两名女子。
自从今日早起,他就发现自己好像忘掉了一些重要的事情,而且还做了一个荒诞不经的梦。悚然惊起之后,他伸手向颈中探摸了一把,轻轻地叫道:“师尊,师尊……”
颈中的玉佩没有回音,反倒是睡在隔壁客房的姐夫睡梦中嘟囔起来:“喝酒还使什么樽啊,直接大碗喝。”
片刻之后,他清醒过来,随即觉得自己有些犯傻,家传的玉佩中怎么能够藏下人呢?披衣下床,他走到墙边,取下雨伞拧了拧把手之处,没有找到发光的宝尺。又仿照着法诀掐诀念咒,房间内什么都没有发生,然后他重新坐回到床上捂着头叹了口气。
“看来我真是癔症了。”
不过梦中的场景活灵活现,简直像是真正发生过一般,尤其是那位邻居女子的温存,让他留恋不已,可惜梦中的自己却是一个拈花惹草的混蛋。
思绪盘结,他辗转之中又睡了过去,待到天明时分,先前的梦境又被新的梦境覆盖,变得愈加斑驳难明起来。
一夜睡的不甚安稳,因此跟随姐姐姐夫给父母上坟之后,他便告了个罪,单独离开,想找个僻静之处仔细梳理一番。可惜这西湖上人流如织,他满腹疑问,却难以寻到自解之地。
“许公子,今日踏青游湖,可有大作?”
眼前的几位文士似乎有些熟悉,放佛之前见过,但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况且自己眼下不过是一名药堂学徒,虽然年幼时曾经读过蒙学,但哪里会写什么诗文。
“告辞了。”
他满面羞惭,匆匆而去,背后是那些文士们嘻嘻哈哈的笑声,让他渐生不愉起来。
“在下不擅长诗文……”他停下脚步,回过头去。
“昨日在客栈居住,见到旅舍墙壁上前人留诗一首,倒可以送给诸位。”他皱着眉头道。其实他居住的客舍墙壁上根本没有诗文,但是不知为何,他觉得应该有一首诗在上面,那首诗是:“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
文士们的笑声止住了,虽然这位许汉文拿出手的诗文不多,平日里与他们也少有交集,但那些诗词无一不是广传众唱的精品。眼下他一边说着不擅长诗文,一边又抖出一首无人听过的诗词,而且映照的正是眼下光景,这许汉文真的是七步成诗的奇才不成?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身后有人接下了最后一句,随后那人走上来,对许仙笑了笑:“林梦屏兄的这首诗,的确是题于临安旅舍,想不到汉文兄居然也听闻了。”
许仙愣住。
突然现身的这少年,相貌绝美气质高雅,谈吐得体举止有度,甫出面便与那些文人雅士们交谈甚欢,可是却让他生出了一种感觉,一种自己原有的财富不过是这人随手赏赐的一般,一种金山银山在室自己却不过是个守门的下人一般。
而且少年那声音,隐约便是梦中藏身于玉佩中的仙人,自己的师尊。
那些文士们自从这少年的出现便忽视了许仙的存在,纷纷讨论起方才那首诗词来,言辞不离国仇家恨,放佛个个恨不得北上从军,抗金杀敌一般。
“键盘党?”
脑海中无由地跳出完全无法理解的词汇,许仙摇了摇头,向远处走去:“热闹只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与此同时,岑青与白素贞走过白堤,踏上了孤山。
“神仙有种法术,称作‘螟蛉’,便是把一缕神魂种入凡人心中,让那凡人按法诀修炼,最后不仅夺走他的法力,更能毁掉他的记忆。”白素贞面色沉重地对岑青解释道,“凡人无知,以为蜾蠃无子,因而喂养螟蛉。却不知蜾蠃捕捉螟蛉,把卵产于螟蛉之中,幼虫破卵而出,就会吃掉螟蛉的一切。”
“你是在说,许仙中了那人的‘螟蛉’?”
“我只是听说过这种法术,况且那人的修为太高,即便是攫取走许仙的法力,也不过相当于这西湖中的一杯水而已。他究竟想做什么呢?”
“你这样说,倒让我想起了李藏锋这厮,无缘无故地送了我好多东西,他不会也是神佛的爪牙吧?”
“藏锋子,嗤……”白素贞好笑而怜悯地盯了岑青一眼,“你好自为之吧。”
岑青与白素贞一路说笑着走过了放鹤亭,许仙的目光跟随着白素贞,他的梦中,似乎也有这样一位白衣女子和她身边的青衣少女,可是那梦太过于残缺,以至于连二人的面容都无法记起。
“这厮果然不认识我了么?”岑青见许仙一脸茫然,惊讶地问道。如果真是如此,那少年的手段实在是让人恐惧而恶心。
“他三魂受创,能保留心智就已经不容易了。”
“这许仙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小青,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自己不觉得脸红么?”白素贞停下脚步,转过头认真地对岑青道,“你最好以后少说一些怪话,否则引得那人注意就不好了,到时恐怕连我都护不住你。”
岑青回头望了许仙一眼:“不继续演戏了?”
“他又不是我前世恩人,还演什么戏?”白素贞盯着岑青的眼睛,片刻之后移开目光,忽然笑了起来,“你告诉我的故事里的小青,要比现在的你可爱的多了。”
“你这是被去死去死团诅咒后的单身怨念吗?”
“呵,你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