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是一个矛盾的个体。
岑青收回虚灵,感慨了一声,并且推算了一下可能性,大约连“蒙”都不会想到这白骨书卷会带给自己另一颗心灵。
“化婴之后,我给予自己离开的自由,否则这种认知矛盾会毁灭我自己。”他说,“这个世界的秘密关联着赤子,那就让赤子来迎接这一切吧。”
元灵带来的磅礴灵气充溢于体内,他回望了一下琉璃玉皇顶,把这里记在心中,然后,一步跨出了破碎界,出现在人间的玉皇顶。
没有东岳大帝的阻拦,这里只是凡世风景,凛冽的山风呼啸着吹过顶峰。与山脚下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不同,他望见了东方遥远的地平线上那橙红色的边缘,以及从乳白到深青色渐变的天空。那里把天地间的画面分成两片,一片是壮丽无比的晨曦,一片是浓墨重彩的夜色。
而据此不远之处,有许多修士划破天空,摩擦灵气如一道道流萤,那是金国道门的金丹真人们在搜寻岑青的足迹。
张钰站在山脚之下,心情复杂地望着天空中飞过的金丹真人,虽然她知道师父很强大,但应对如此多的金丹真人……他真的要毁灭这世上的一切么,还是想要毁灭自己?
同时,从碧霞元君那里得知的信息让她心情低落,若她的前世真如碧霞元君所言是位男性星君,那么她又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师父。
他会杀掉我的吧?
张钰闭上双眼,觉得鼻头有些发酸。
然后,她感觉到有人落在她的面前。
“你的同伴在哪里?”
强大的法诀瞬间束缚了张钰的躯体,她睁开眼睛,望向身前面色不善的金丹修士,抿了抿嘴唇:“我建议你们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然后离开这里。”
“来自宋国的修士,我不知道你们的自信从何而来。”那金丹真人皱起眉头,手指抬起,下一刻,强大的灵力就要贯穿张钰的眉心,“虽然我们不受所谓人道法令的约束,但是在我们的土地上,冒犯人道法令者,死!”
“我听说过金国的重阳道,一直想代替大宋道门成为正统,甚至连你们的掌门人也是仙人点化。”张钰笑了笑,仿佛没有看到即将击来的手指,死亡近在眼前,某种羁绊却陡然间断裂开来,心中升起轻松的快意,“然而你们委身于女真人,借异族的势力崛起,但凡有正统之心者都不会接受你们,终究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
那金丹真人怔了怔,随即不发一语,手指冲着张钰的眉心点了下去。
然而就在刹那间,极端危险的感觉从他脊背上升起,几乎顾不得杀死眼前的白衣少女,他闪现到高高的虚空中,骇然地望向山巅。
“我让你们走的原因,是因为我的师父,是一个立志要毁天灭地、扭转山河的疯子啊。”张钰轻轻地叹息一声,身形被牵引着飞上了玉皇顶,站立在岑青的身侧。
岑青笑了笑:“好好地看日出吧,今天是个不错的天气。”
遥远而辽阔的东方,在黑暗与明朗的交界线上,迸射出了第一缕耀目的光芒。
张钰没有在意那日出,只是仰望着岑青道,“你的气息比先前更加可怕而神秘,天地之间是不是再也没有能够阻拦你脚步的东西?”
“我不是一个疯子,只是一个狂人。”岑青轻轻地笑了笑,他听到了张钰先前的感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展现了一种最底层的愿望,反抗的梦想。底层,就是贵人们日日受他们的供养,却从来不会去注视的角落。”
“你最初要与天下为敌,现在又拥有了这样的力量,可是师父,杀死所有的贵人与阻拦你道路的修士,你有没有想过会天下大乱,盗贼纷起,民不聊生的?”
“你这是贵人的眼光,贵人们之所以是贵人,是因为他们会为了一点点的触犯而愤怒和反抗,也会为了利益而权衡和妥协,最后造就了如今的世道。”岑青笑了起来,“但从底层的角度来看,大抵不过是比现在更坏的遭遇罢了,如果实在是忍受不下,他们才会群起反抗,我就是要把所有人的底线全部打破,告诉他们,忍受是没有未来的。如果还要继续忍受下去,那么就去死吧。”
张钰听得一脸的迷茫。
“这个世界的贵人太少了,底层的人也被奴役的太久了,如果他们不懂得反抗,那么我就驱使着世界把他们压榨到无法活命的地步,让他们完全绝望没有退路,只有当反抗不公和压迫成为一种常态的时候,当所有窝囊地苟且偷生的人全部死去的时候,当再也没有压迫者和没有压迫对象的时候,才是真正的人人如龙。”岑青想起白骨书卷里的场景,笑了笑,“那是一个末日,也是一个新生。”
听着岑青慢慢解释出的话语,张钰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岑青笑道,“这里的民众遭受了一次又一次的蹂躏,却始终没有什么像样的反抗,甘愿成为金人的奴隶,他们总是想着,活着就好,那么我来帮他们杀掉所有的女真侵略者,再看一看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天下大乱。”张钰道。
“但它最终会平静下来,就像搅浑的水会沉淀一样。最初我只是想要改变历史的走向,但我现在拥有力量,就要改变世界的走向。”岑青道,“我不是什么救世主,也不要做神仙皇帝,我只是砍向这个阶级世道的第一刀。”
旭日跃出地平线,周围的金丹真人接到传讯之后,迅速地聚集到了泰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