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铮这一去便是许久未归,岑青待到日头西斜,便唤店伙计收了浴桶,搬着书箧下了楼梯在客厅一角寻个席位,叫了些茶水点心慢慢坐吃。
张铮把钱给的充足,客栈里自然是有求必应,只不过他一上一下宛如换了个人般,之前那店伙计惊讶之余,回到后堂想了想,又开始鄙弃起来,觉得岑青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岑青倒不知他那些小心思,在席子上盘膝坐下之后,冲对面的两人笑了笑,拱了拱手,自己斟了茶水。等伙计把点心端上来时候,他便不经意地把茶壶和点心盘子推到桌面中心了,在两人忽然抬起的目光里,又笑了笑,微微点点头,示意两人自取。
他化妆后的模样虽然俊俏,但看起来很温和,举止随意却又能让人感受到他的礼貌,那两人也不便表示被打扰的不满,其中一个视若未见,另一个却是道了声谢,不过并没有去取他的吃食。
岑青喝了半杯茶水,从身边的书箧里取了砚台和毛笔,摆在脚边的草席上,又取出一本空白的书册方方正正地摆在桌面上,放佛之前把茶壶与点心向前推便是为了给这书册腾地方一般。摆好书册之后,他便把剩下的半杯残茶倒入砚台,缓缓地磨起墨来。
那两人原本正在谈些本地的天气、风俗、口音等无聊的问题,目光却是渐渐地被岑青吸引过去,待到岑青拿起笔沾上墨汁开始落笔时,两人已是停止了谈论,好奇地盯着岑青准备写什么了。
“北国英雄传……”其中一个看起来是识文断字的,见岑青写完字,小心翼翼地把纸页揭起放到一旁晾干,忍不住又去看他下面准备写些什么。
“诗曰: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好诗,你做的?”那人见岑青暂时搁笔,赞了一声开口问道,不料岑青只抬了抬头,继续蘸墨写道,“自古天运循环,有兴有废。然放翁老人这首诗,却道尽故土沦丧之痛,亡国百姓之苦,却也引出一段英雄救世的话头来……”
岑青运笔用的是小楷,然而纸张不大,写完一首诗和一段开头后,纸上已是占了大半。他便停了笔,轻轻地在纸上吹了吹,继续等那纸张晾干。
那人看了一段,又瞥了瞥扉页上的五个字,好奇心已是抑制不住,正要开口,又见岑青提笔写道:“且说建炎南渡之后三十三年,武陵出了一位书生,腹有锦绣却屡试不第,便淡了功名离家远游,欲效仿江湖侠士浪迹天涯,自号逍遥书生……”
他落笔飞快,写完这一页,轻轻揭起放到一旁晾干,蘸了墨在第三张纸上写道:“这书生虽倾慕游侠,然体魄虚弱,甫出远门……这一日,带了童儿行至山间,忽见林中鸟雀惊飞,恶风起时,一声兽吼,从那林中跃出一只吊颈白额大虫来。”
“嚯!”那人惊叹起来,见岑青又在落笔,情不自禁地跟着一句句地念起来。
“……正在生死之际,只见天边一道剑光飞至,大虫躲闪不及,被那剑光斩在中段,首尾两处,血流成河。这鬼书生主仆逃得性命,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抬头看时,却见一位天仙般的青衣女子立于当前,好似从画里走出一般……正是:书生山头逢虎难,仙子救世下凡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天色渐渐昏暗,岑青写完一章便停了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开始一张张地收起之前写好的文字,对面那人却忍不住地问道:“后来呢?”
岑青笑了笑,给自己倒了杯水,只是那茶水放的太久,早已凉了,仅仅沾了沾嘴唇便放下来。
“伙计,上茶。”
岑青还未出声,那人已是主动地招呼店伙计重新奉上茶水,亲自为岑青倒了一杯,双手递过来,又问道:“后来呢?”
“后来书生请求那仙子护送自己前去中原,仙子本有要事,却经不起书生苦苦哀求,因此答应护送书生到汝南……”岑青品了一口茶水悠然道,脸上显出几分得意之情。
“这书生倒是好运气。”那人艳羡地说了一声,随后明白过来,“汝南,不就是这里么?”
“区区不才,正是书中提到的逍遥书生,这部《北国英雄传》便是在下准备根据自己一路见闻写成的话本,誓要写尽这中原大地上无数的英雄豪杰。”
“好,好志气。”那人先是愕然,等听到岑青说出自己的志向,便忍不住鼓掌赞扬起来,“我北地男儿不忘故国,抗胡虏,御敌寇,本应该立书做传。”
不过等了片刻,他又忽然道:“你书中的清韵仙子,也是真的了?”
“一点儿不假,我亲眼见过,连这位……这位公子的房费也是那清韵仙子付的呢。”那店伙计送来茶水后立在一旁,从旁人处得知岑青写书的内情,此时忍不住插嘴道。
“惭愧惭愧,小生先被歹人抢去行囊,又在山中遇到恶虎,若非清韵仙子搭救,只怕早已命丧黄泉了。”岑青摆了摆手,抬起袖子遮住脸。
“你这书生被人救了便为人立志做传,倒也是个知恩图报的。”
“那位清韵仙子行事颇有侠义之风,乃我辈之翘楚。”
“就是不知相貌有没有书生写的那么好。”
“伙计,你亲眼见过,你来说说。”
……
待到岑青收拾完书箧抬步上楼时,他这北国英雄传的第一章节已是在客栈里传遍了,无人不知那位清韵仙子相貌极美,且侠义无双。
此时世上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