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修雨冰冷的声音让冷飞雪如置冰窖。她以为掩饰得够好了,却依然被识破。看来,论心机城府,自己果然不是块好材料。
眼见着谢修雨脸色阴沉,步步逼近,她心里一慌,想着究竟是施展“换影术”逃之夭夭,还是用那半生不熟的“摸手功”。似乎哪一样都不行,这“千愁谷”分明是个死胡同。
“小冷姑娘对赵轩主可算有情有义,不惜出卖色相为其复仇。”谢修雨冷笑一声,“本公子的确钟情于你,可那又如何?我的感情岂能成为你的筹码?我劝你安分守拙,乖乖等着七日之后与本公子成亲。在你们宋土,我忌惮这个,忌惮那个,可在这大夏国,本公子就是铁律王法。”
他前脚离去,后脚便冲进几个黑衣死士,将冷飞雪推搡着带至居住之所。望着紧锁的门户,冷飞雪知晓,此番凶多吉少。
她躺在床上不断寻思,还有七日便要嫁给那伪君子,在此之前,是否有可能逃离此处。若是硬闯,凭她的功夫绝无可能。唯一可行的只有利用“易容术”易容成谷中人伺机出谷。可惜她身旁除了一袋金银,并无制作面具的材料。不过,硬要搜集,可杀牲畜,取其皮风干,再于树木之上取胶脂,拼拼凑凑或可应急,只是准备起来,仍需时日。
谷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不觉已是过了五日。“千愁谷”里已开始宰羊祭祖,焚香祷祝,准备大办喜宴。细封氏来看过冷飞雪几次,带来华服美酒,胭脂首饰,口中依然念叨着宋夏两国之差异。
“逼婚也是你们党项人的做派?”听她发完厥词,冷飞雪讥讽道。
细封氏瞪了她一眼,忽又叹道:“殳儿从小背井离乡,入了你们宋国地界,我这做母亲的鲜少给过他什么,他亦从未求过我什么。如今他既肯为你,央我求我,甚至如此大费周章,我又怎忍心拂了他意?”顿了顿又道:“我与他父亲并未尽到生养之责,让他独自一人在外漂泊,这么些年来,甚是愧疚……我们自是希望你能让他开心。”
冷飞雪轻轻叹了口气,却不知说什么。若自己的父母还在,有朝一日同自己相认,是不是天上的星月,他们也肯为我去摘?可我不要星月,我只想让他们在我身边,还有轩主,都好生生的留在我身旁。
……
成亲前夜,“千愁谷”飘起了雪。冷飞雪从那细封氏口中得知,谷底昼夜气象相去甚远,此时下雪也并不为奇。她披起冬衣,推开门,静静观看那场漫天大雪。
黑衣死士见她出门,忙严阵以待、持刀相向,她无惧于此,缓缓朝门外移步。她忘了是哪一个冬天,雪獒飞雪驮着眼盲的自己去见赵洛寒。她已记不清赵洛寒说过的每一句话,只是依稀记得那把好听至极的声音,像是幽谷里的清风过竹,山涧里的泉水绕石。她曾画过那么多人与事,却无论如何也画不出他的眉眼风姿。提笔是错,落笔是错,满纸都是错,错,错。
“姑娘请进屋休息。”一死士冷言劝道。众人都知晓,明日此女将成为“千愁谷”的少谷主夫人,不敢造次开罪,也不敢违逆主上之令。
不知何时,谢修雨也站在门外,手里打着一把铁骨纸伞,伞面梅花点点,素雅洁净。冷飞雪抬眼看他,莫名酸楚。
“小冷。”他并未遣退左右,只是淡淡叫了她一声。
她未应答,却将脑袋微微抬起,看向黑不见底的天。雪花纷扬若蝶,落在她的眉睫、脸庞、肩膀。
“明日之后,你我便成结发夫妻,生也一起,死也一起。”谢修雨道。见她并无反应,又道:“若你明日依然不愿与我成亲……”
“你会放了我么?”冷飞雪苦笑道。
“不会,”他幽幽道,“或许会杀了你,而后将你的名字写入我没藏氏的族谱,在你的碑帖上刻‘爱妻冷飞雪’。或许舍不得杀你,但会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将你留在我身边。你们宋人说,真正的爱,是成全,是得不到便放手,放手后还要祝他每日开心。可我偏不兴那一套,我要的,就应当是我的。”
“以前倒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人。”冷飞雪道,“你这般聪明,怎不明白,我死了,或是活着,都与你毫无关系,我一时一刻也不曾喜欢过你。”
“好狠心的小冷。”他瞬间笑得如花般灿烂,眉眼里却是寒凉,“连句软话也不肯说,让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我又怎生舍得放你走?”
冷飞雪扭过头去,默默看了半晌雪。忽见天上飘下一张纸片,好生讶异,随手捡起一看,上书:“悉闻谢小公子偶得神甲‘月澜皂绢’,月华冰魄,古来有之,余不胜向往,不日即来取其入画,望不吝赐之。画痴敬上。”
在场诸人皆见雪花混着不计其数的纸片从天而降,每张纸片都写了同样的字。
冷飞雪呆了片刻,蓦地恍然。谢修雨并未食言,他已放出消息,称自己得了“月澜皂绢甲”,引那“人皮画匠”来取。只是谁曾想过,短短几日,那“人皮画匠”便追到了西夏国?倘若不是鬼魅,究竟是何人有如此能耐?
冷飞雪不解地看向谢修雨,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明明虚伪狡诈、懦弱无耻,怎又肯出手相助了?
“那时我为自保,将吴钩归还赵洛寒,本以为凭他的身手解决那毛贼应不在话下,万没想到害他殒命,你也因此记恨于我。”他笑了笑,“你既执意替他报仇,我便助你一臂之力,事成后,可要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