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这俩个人,就立在阶下花池旁的石板路面上。穿红色衣服,披黑色披袍的,是一个脸上皱纹交错,身体已现佝偻的一个耄耋老人。
她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打着一个发结,两边各插着几朵小花;面上的神情在朦胧、苍白的月光里,显得有些阴暗,诡异。她手上策着一根龙头手杖,那弯曲的手杖,也不知是从那棵老古树的根须上取下来的,盘根错节;似乎比这个老人的面皮,还要沧桑、焦枯、难看的了!而这个老媪,她就是金雨宫在黄石镇上的方主——常山妖婆佐春妮。
另一位,则是个中年男人,他身材魁梧,体格雄壮;他里面穿着一领宝蓝色棉袍,外面披着一件鹅黄色的绸缎披袍,气势昂昂,威风凛凛。长着一副国字脸型,左眼袋下方,大约一个指胡的位置上,有一道疤痕;想必,这也是他在走南闯北时,留下的一道难忘的疤痕了。
他的眼皮看上去肥胖、浮肿的样子,使他的两个眼珠子,严重受到挤压,只能向外界透露出一星半点的光芒了;所以,当他带着这样眯缝着的眼神看着周平,周平一点都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不仅如此,他两手空空,却把两个圆乎乎的武器吊在右面腰际的一根红色的腰带上。
这两个圆乎乎的东西,稍微有一点江湖阅历的人都知道,那是一对字母流星锤。两个这样的黑色球球,在夜间依然吊在腰部,让人见了难免会感到发笑;因为大多数的人都会想到,那两个圆球球,在他行走的时候,滚来滚去,难道他的腰部,就不会感觉到痒痒!或是产生其他的异样感受吗?
而这个人,也是金雨宫的人,他就叫苗金龙,是金雨宫在凤凰城的方主。周平当年加入金雨宫,就是通过这个人介绍的;因此,在凤凰城里金雨宫这个方也就只有俩个人——方主苗金龙,成员周平。
在粤西,有一个周家村,这个村里面也有个叫周平的人;在一次从东洋返回东土的大海上,航行着一条大客船,船上有一个东洋人桀骜不驯,被他杀死了。
后来不知为什么,金雨宫的人却到处追杀他,因此,他就一路奔逃,藏到了凤凰城。在一个风高夜黑的晚上,有一个东洋武士,他叫佐藤次郎,在那个夜晚,他来到了凤凰城。
而当时“飘香茶楼”掌柜的周平,刚好打着马车从“飘香茶楼”出来,正准备沿着南北通向的那条街道,一直向北驶去——像往常一样,回他在凤凰城北山下的小院落去。
却在这时,他看见路上有一个身披黑衣,手捧着一把刀鞘漆黑的东洋武士刀的人,他脚下踏着一双木屐,咯噔咯噔地在路上孤独地行走着;并且,挡在了他的马车前。
周平感到奇怪,勒住马车问了一句:“朋友,能不能让一让,让我的马车过去一下啊!”他的语气很温和,完全可以让对方感觉得到,他不是在要求你,他是在跟你商量。
而那人却慢慢地转过身来,之后又慢慢抬起头来。在马灯的映照下,周平发现他大概也就是二十来岁的年纪,头上扎着一个高高的发结;面皮白净,神情严肃,眼神中透出的光芒,有如豹子的眼睛透出的绿光,凛凛逼人。
“你就叫周平”这人悠悠地抬起他那大理石般沉静、严肃的脸来,看着茶楼掌柜的周平问,“大野佐夫,就是你杀死的。”
那一刻,周平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毕竟,他躲避了七八年,还是被对方找到了。但是,他依然毫不惊慌,只是,趁机瞥了一眼,驾坐下面他常年随身带着的,那柄离别钩,“我不知道你说的大野佐夫是谁!”他说,“我只记得在八年前,我在一艘开往咱们中土的客船上,杀死过一个像你一样装束的东洋人!”
对方的神情依然像大理石般沉静、严肃,并且始终冷冷地看着他,“我叫佐藤次郎,”他说,“那个人是我的杀父仇人,我从小到大就是为了报仇而活着——为了找这个人报仇,我苦练刀法,发誓要亲手杀死这个叫大野佐夫的杀父仇人!”
听到这里,周平已经完全放松了,他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人家不是来找他报仇的,而是来找他谢恩的!因此,他忍不住发笑——为自己刚才的紧张发笑。“哦!原来是这样,”他笑笑说,“这没什么,当时那种情况,任何一个有血性的人,都会慷慨出手的;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了,也真难为你一直都记着这件事情。”
最后,他抖动了一下马缰,意在告诉对方别当道,你的恩公要走了;他做好了要走的准备,“佐藤兄弟,”他说,“这是小事情,你今天有这份诚意,我已经感到很欣慰了,所有感谢的行动和语言都不需要了,我现在还没有吃晚饭,我得回家吃饭去。咱们后会有期!”说着,他抖动缰绳,认为对方一定会自觉给他让道了。
但是出乎意料,佐藤次郎根本就没有要让路的意思,甚至他依然还是用那样冰冷、严肃的神情看着周平,神情中也根本没有半点想要感谢他的意思;不仅如此,仿佛还带着一股化解不开的仇怨。
这就让周平感到匪夷所思了!
“佐藤兄弟,莫非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这次,他试探性地看着对方问。
佐藤次郎的眼神中,杀戮的气氛越来越浓烈,说出来的话,连周平拉马车的那匹花白的高头大马听了,都引起了一阵恐慌,使它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但是,周平却一刻也没有放松手中的马缰,使那匹马陷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