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海喝道:“那你不早说!水阁外面瞧过没事,那里面呢?可派人去瞧过了?”
外管事被汪海喝得一惊。
水阁内的情况……
他一急着带吕教头来向汪海禀报情况,及处理舞姬等大小杂务,竟是给忘了!
六伏天,生生惊出一身冷汗来。
水阁后门是一条临近映槐街的后巷,出了后巷,过了映槐街直走到尽头,便可看到自真水河分流出来的小河映槐河。
因着映槐河小,但周边的景色却是怡人。
特别是到了夜里,满空点缀的星光与朦胧的半月倒映在河面,那如同镶上无数金钢蓝钻与银白月牙宝石的情景,简直让无数闺中女子无比向往。
映槐河又临近乔水码头,许多到乔水街自家货栈看货物的东家,有时候会带着女眷一并到乔水街,然后自已看货物或查帐算帐,到了夜里,便让家中小厮护着女眷,再一大群丫寰婆子跟着,浩浩荡荡往映槐河去放花灯。
那花灯倘若没早准备,也没关系。
映槐河边就有几家瞄准了商机,特意在映槐河边置下铺面专卖各样花灯的灯铺。
除了灯铺,夜里也有几家卖一些零嘴之类的摊贩在映槐河边叫卖。
到了春日踏春或秋日出游之际,映槐河的热闹丝毫不比每年的元宵节弱。
这会正值六月,夜里较白日里凉爽许多,许多人便都等到夜里到映槐河边来放放花灯,走走解解闷,也有心心念念想着来一场美丽邂逅的。
满河的花灯,满眼的各家闺秀,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青年才俊,欢喜叫卖的摊贩,使尽浑身解数夸自家花灯的伙计,收钱收到手软的灯铺老板……孟由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年子恭恭敬敬地垂立一旁,顺着孟由的视线往四面八方各望了望。
望了老半天,他也没能猜出自家爷到底在望什么,或者说在找什么。
孟由看了看时辰,又看了眼不远处在映槐河边放花灯放得满脸灿烂的汪淑平,还有侍候在汪淑平身后的汪妈妈,及将汪淑平给围出个安全带来的一圈丫寰婆子。
在最外围,竟还有八名小厮守着,不让外男冲撞到最里面的汪家五小姐。
他记得,这八名小厮及汪妈妈,还有几个丫寰婆子,至少有一半原本是侍候在汪家四小姐汪淑惠身边的,这会尽数在这里,看来汪淑惠身边没带什么人,最多就一个贴身的大丫寰。
年子再站了一会,便听孟由懒洋洋地自石凳上起身,走出映槐亭道:
“你的腰牌可以让汪海瞧瞧,却不能彻底落在他手里,待今夜一过,你便去取回来。”
映槐亭建于映槐河上流一处平地上,因着水是从这边往下流去,这亭子又离得热闹的那一块远,所以这边的映槐亭一到夜里,便甚少有人走过来。
年子跟着孟由走出映槐亭,在后头应了声是,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
“爷,这映槐河虽是热闹,景色也算过得去,可这里也没什么值当看的,爷这是……”
孟由横了年子一眼,似是怪年子多嘴。
年子正怯怯地后退了半步,不料孟由却又慢悠悠地开了口:
“都是南黎汪府的嫡小姐,可你瞧瞧,另一个为长,这会便得在望乔酒楼后的水阁九生一死,这一个为幼,便可这般无忧无虑地在河边放花灯,大概她笑得有多灿烂,她的嫡姐便有多大的灾难。”
年子闻言,往汪淑平一大群丫寰婆子所占据的那一块不小的地方看去。
汪淑平正将一个嫩黄色的莲花河灯点上烛火,素手捧着,很是小心翼翼地将黄莲花河灯放到河里去,再一个闭眼,映着水面光晕的小脸娇俏可人,双手合十,正虔诚地祈求着什么。
年子回过眸来,没再作声。
有些事情不是他这个小小东厂百户该管的,自家爷的心思也非是他能窥探的。
这回爷因着罗恭很有可能会中了汪海的招而心情愉悦,所以才会在瞪他眼后,没降他多嘴的罪,反而真与他多说了两句,这是他运道好。
要是碰到爷心情烦闷的时候,别说回他两句,没割了他的舌头就算好的了。
汪淑平许完愿,看着晃晃悠悠顺着河流往下,越飘越远的黄莲花河灯,脸上不高兴地打着结:
“汪妈妈,你说四姐怎么还不来啊?说好了陪我买花灯的,可四姐没来……不过也不要紧,我替四姐买就是了,可都这会了,四姐怎么还不来陪我放花灯?是不是我惹恼了四姐,四姐还在生我的气……”
汪妈妈眼落在汪淑平为汪淑惠特意挑的玫红色莲花河灯,心里叹着气,嘴上还得安抚汪淑玉两句:
“五小姐不要乱想,四小姐向来最疼五小姐,别说五小姐没做错什么,便是有,四小姐也不会真生五小姐的气的。”
汪妈妈自小侍候在汪淑惠身边,又是汪淑惠的奶娘,说话份量不轻。
所以汪妈妈的话,汪淑平还是信的,当下一张小脸仰起便笑开了花:
“真的?”
汪妈妈努力抿出一抹笑来:“真的!”
大少爷说四小姐今晚一定会来映槐河放花灯,可正如五小姐所言,这会都这么晚了,是不是……汪妈妈不敢往下想,手里帕子上绣的锦鲤戏荷都快被她绞没了形。
与汪妈妈一般,远在水阁后门后巷口隐蔽处等着的汪淑惠大丫寰也是急得不得了,三番五次撩开马车布空往外瞧。
可每回瞧到的除了水阁后门处汪家护院尽责地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