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拾醒过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睁开的第一眼便看到精绣着“游鱼戏芙渠”的帐顶,双眼再左右一瞟,玉拾终于意识到,她并不是在自已的闺房中。
倘若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她曾来过几回的罗恭寝屋内室。
玉拾起身坐起,头便一阵晕眩,脑袋上缠着几圈纱布绑带,她下意识地往后脑勺疼得最厉害的地方摸去,指腹还未碰着,便让一个声音制止了:
“别碰!”
玉拾抬眼寻声看去,见是罗恭,便想下了床榻,岂料她刚将欲摸上自已后脑勺的手放下,罗恭又道:
“别动!”
玉拾眨巴了两下眼睛。
她刚刚醒过来,他又是让她“别碰”,又是让她“别动”的,要知道他并非是她的直接上峰,中间还隔着锦衣卫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北镇抚使等三位大人,像这种直接命令她的机会少之又少。
这会别这个又别那个的,他是管上瘾了么?
心中如是想着,但玉拾很难得乖巧听话地呆坐在床榻边沿,一瞬不瞬地盯着罗恭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
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她真心觉得应该按兵不动。
何况罗恭贵为锦衣卫指挥使,玉拾则不过是南北镇抚司十卫所中的一个千户,向来他与她中间总隔着三座山,虽比不得他这座大山,但好歹也是山,他总不能攀山越岭地直接管到她。
玉拾对此表示很满意。
可这会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到京郊去追黑衣人去了么,怎么醒来便在罗府了?
似是看出了玉拾眼中的疑问,罗恭在床边一张凳子上坐下问道:
“可还记得你是怎么到了京郊外那处荒郊野地的么?”
玉拾道:“当然记得。”
罗恭浅浅笑开道:“总算没磕坏脑袋,本来也就没那么聪明,再磕坏可就变得更蠢笨了,说说,你到那处荒郊野地里去做什么?”
玉拾其实在听到罗恭说她蠢笨的时候,她便想赏他一个白眼的,可最终她却只敢在心里翻了一翻,面上则如春风般和绚。
前世身为公主的修养及经验告诉她,对付罗恭这种人前淡如菊人后狡如狐的人,她应当自动过滤并蔽屏掉“蠢笨”二字。
玉拾咂巴咂巴干涸的嘴,无视等着她答案的罗恭,双眸瞥向离床榻约有十步远的桌面道:
“渴了!”
罗恭连眉毛都没挑一下,顺着玉拾那眼眸淡淡瞥去的方向,起身走到内室桌旁倒了一杯水,再走回来将水杯递给玉拾。
玉拾接过便是一口气咕噜咕噜喝完,连着喝了三杯,方觉得喉咙润了些。
罗恭将空杯放回桌面,重新在床边凳子上坐下,先大概说了一下他昨夜里如何在雨夜中自连城手上接回她的经过,然后示意玉拾可以开始说道她遇袭一事。
玉拾细细听完后,也没再东拉西扯,直接道:
“我收到密报,说我管辖之下的北镇一所里的杨柯杨总旗与东厂的汪净汪档头近日来往密切,这几日]我便是在查证此事,昨夜里我正在府里寝屋内室准备歇下,先前给我送来密报的那个黑衣人再次给我送来了纸条……”
那黑衣人虽身穿着黑衣,又用黑布巾将头部连带脸部整个包了起来,只留下一双眼睛在外瞧着,可玉拾向来有着过目不忘的超群记忆,一眼便认出来这黑衣人便是前几日给她送来密报的那个人。
有了前车之鉴,于是这回玉拾并没有着急打开纸条细看,而是追上了趁着夜色想再次悄然而来无息遁走的黑衣人。
这一追,玉拾便追出了楚京城内,一路追到了那片连城发现她的荒郊野地。
玉拾道:“那黑衣人轻功并不在我之上,却也与我不相上下,本来我追着他,虽未追上,却也绝对跟丢不了,可就在追到你所说的那片荒郊野地的时候,突然又出来了另一个黑衣人,这后到的黑衣人趁我不备之际,也不知用了什么兵器在后头砸了我后脑勺一下!”
那一下下手极狠,又是在玉拾身后突然偷袭,所以她没能看清是什么兵器便昏死过去,再然后她便不知道了,醒过来便已躺在这陌生的房间里。
罗恭想起昨夜里他抱着玉拾归府时,玉拾后脑勺流出的血染红了他半袖子的情景,不禁皱起了眉峰道:
“你的伤口我看过,应当是棍棒之类的兵器,能够一棍便将你击昏的,这后到的黑衣人力道极重,又是含着取你性命的狠劲,可连百户在找到你时,却又是在荒郊野地边缘处的一块大石头发现的你,那时你不醒人事,若是那后到的黑衣人再补上一棍……”
那她便再也没机会睁开双眼!
罗恭话未说尽,玉拾却是听明白了:
“你是说,极有可能是先前给我送来密报的那个黑衣人救了我?”
罗恭沉吟道:“除此之外,我暂时想不到如今你还活着的更好解释。”
也对,那里是京郊的荒郊野地,并非繁华昌盛的楚京城内。
莫说当时还是个狂风暴雨的雨夜,就是个繁星点点的晴空月夜,京郊外的荒郊野地也是空无一人,那会除了她,便只有送密报的黑衣人及后到的黑衣人。
倘若不是送密报的黑衣人自后到的黑衣人手中救下她,那还能有谁会那么巧地在那个时候救了她?
玉拾点头道:“你说得对,看来这给我送来密报的黑衣人在救下我之后,便将我移到大石边靠坐着,又拿了我腰间的信号弹发了信号,好让连城他们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