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楚玉凝不由觉得好笑。
“唉!”安哥儿宛如个小大人般地沉沉叹道,“阿姊,你不懂。”说着,满含怨念地仰头瞥了她一眼,一脸落寞地转身往外走。
楚玉凝被他这小眼神儿瞅地一愣一愣的。
心里有些不放心,便跟着他往后院去。
走了约莫百丈的距离,安哥儿整个人又活泛起来,嘻嘻笑着,拔腿往正院跑。
楚玉凝不由快走几步,紧跟在他身后,怕他摔倒。
待跟着安哥儿到得花厅,已不见永安王的踪影。
只苏氏一个人坐着喝茶。
安哥儿缠着苏氏的腿,不住地问:“娘亲,伯伯呢?伯伯在何处?”他还没缠着伯伯讨价还价,把长到阿姊的下巴改成长到阿姊的胸口呢,伯伯怎生就走了呢?
苏氏摸了摸安哥儿的小脑袋,见脑门上没跑出汗,这才温声道:“伯伯有事,先回去了。”
“哦。”安哥儿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
就在此时,柳嬷嬷神色古怪地上前,在苏氏耳边低声道:“回夫人,楚老太太上门拜访。”
苏氏目光不由朝楚玉凝看去。
兰舟走后第二日,苏氏原以为楚玉凝会大哭大闹,谁知她只是闷闷地在被子里多躺了半个时辰,便和平日里一样有说有笑,似乎昨日那个失控的自己,是苏氏等人的错觉。
这些年过去,楚玉凝行事愈发稳重,苏氏已不自觉间养成凡事与她商量的习惯。
二人听闻楚老太太上门,眼中俱带着疑惑。
在过去的五年里,楚阔果真再未在苏宅出现过。
安哥儿自出生,到满月,到周岁宴,楚府亦没有任何表示。
这五年里,楚阔除了定期接楚玉凝回楚府住一阵,亲自教导她功课之外,与苏宅再无任何牵连。
楚老太太见了楚玉凝虽没有什么好脸色,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女儿,且是唯一的孙辈,免不得会吩咐厨下做些她爱吃的。
今日,倒是楚老太太初次登门苏宅。
眼见着太阳都快落山了,楚老太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人,想必是为了极为重要的事。
楚阔这五年来,一直未再娶。
不管因着何种缘由,楚玉凝猜测,楚老太太上门,许是与父亲续娶之事有关。
果不其然,将楚老太太迎进待客的花厅,奉上茶之后,楚老太太语气软和道:“我有些话要单独与你母亲说。凝丫头,你可否先带着小公子回避一下?”
这些年过去,老太太一向梳地光滑细致的头上,不觉间生出些白丝,人也不复当初的凌凌厉狠绝,在岁月的磨砺中,渐渐添上一丝暮年将至的萧索。
转眼间,楚老太太已是年过五旬的妇人了。
楚玉凝也未像当初那般针尖对麦芒,点点头,带着一脸好奇的安哥儿下去了。
“阿姊,这个婆婆是谁?”安哥儿被她拉着小手走下阶梯时,还在不住盯着楚老太太瞧。
楚玉凝点了点他的鼻子,“跑了一天的马,累不累?随阿姊去厨下瞧瞧晚膳可有甚好吃的?”
安哥儿是个实打实的小吃货,一听闻有好吃的,立时两眼发光,早把楚老太太抛在了九霄云外。
花厅里,楚老太太喝了一口丫头呈上来的茶,拿茶杯撇着浮在水面上的茶沫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将茶碗放下,看着苏氏道:“你与永安王订亲也已五年有余了吧?”
苏氏点点头,没应声儿。
“凝丫头眼瞧着也快及笄了,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你可为她考虑过?”
“老太太有话直言,无需拐弯抹角。”这些年过去,苏氏面对楚老太太,早无当初儿媳面对婆婆的胆怯,多了一丝淡定和从容。
楚老太太面带苦笑,“眼瞧着再过两年,阔儿便要步如不惑之年,膝下却只有凝丫头一个。这几年他不肯纳妾,也不肯续娶,我想着他心中许存着一份执念,若是你再嫁了,且过得幸福和美,他指不定就能放下心结,再娶了。”
苏氏抿唇一笑,“老太太您这般想,未免太过自私。我与楚大人早已和离,于情于理都已无一丝干系。他是否再娶亦与我无干。您又凭什么仅仅为为着您的儿子好,便要求我再嫁?”
“我...”看着这般淡定从容,理直气壮的苏氏,楚老太太面上愈发气苦。
眼前这个女子,再不是当初在她面前低眉顺眼,任凭她数落之人了。
“你也是做母亲的,就当体谅体谅我一片做母亲的心。”
“我体谅了你,那你可曾体谅过我!”苏氏反唇讥道。
楚老太太不知为何忽然想起昔年,在京郊田庄里,自己命令董嬷嬷给苏氏下鸩毒的事,当时的自己是多么地理直气壮啊,觉得这一切不过是天经地义。
然而她将一切都想得理所当然,却忘了问苏氏一句,她是想死还是想活。
当初,她以死相逼,强迫自己的儿子与苏氏和离的时候,也不会想到,当她故技重施,欲劝楚阔再娶时,楚阔会用辞官归田反将她一军。
所以,这一切都是命啊!
楚老太太意兴阑珊地站起身,看着苏氏道:“今日是老妇冒昧打扰了。祝夫人一切安好。”说着,扶着董嬷嬷的胳膊,步履缓慢往外走。
苏氏看着楚老太太略微佝偻的背影,忍不住感叹,时间真是把磨人的利器,楚老太太已略显苍老,而自己,也早已风华不再。
虽然楚老太太此行是为着楚阔考虑,然而她至少有一句话,说到了苏氏的心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