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舟察觉到那道黏着自己不放的视线,不由皱眉回望过去。
却见薛永怡面带微笑,对着自己眨巴了一下眼,那水润的双眸里,忽而落下两滴泪。
这眼泪来得过于突然,连薛永怡自己都被惊到了。
她忙抬袖擦着面上的泪。
兰舟心中狐疑,但料定这般狼狈的模样,薛永怡定是不愿被人撞见的,便装作不曾瞧见般,默默将视线转向往别处。
薛永怡低头将这猝不及防的泪水擦净,再抬起头时,兰舟的视线早转往楚玉凝身上。
他甚至不曾张嘴问一句,她为何而哭。
哪怕二人并肩而立,不过咫尺之遥。
心头涌起无限惆怅,更多却是深浓的无奈。
薛永怡轻吸了一口气,兀自扯了扯嘴角,待脸上神情恢复如常,她重新抬起头,望向众人视线所归之处,楚玉凝嘴角含笑,正满含期待地看着蓝衣小厮培明。
培明挠了挠脑袋,面露难色。
世子只让他传话,可没让他去买那些羊舌、鹿舌之物。
何况听那管事所言,一盘“升平炙”需用五头羊、一头鹿,即便一天只做三十盘,那也得一百五十头羊和九十只鹿。
羊倒是好说,去集市上一吆喝,弄来百十来头不成问题。
至于这鹿么,则需去京郊专门养鹿的牧场才能购得,或者去山里猎,无论哪种都要耗费时间。
培明知晓自家世子不缺银子,但这时间么,还真没有。
就连这会儿,也是偷溜出来的呢,待会儿还得赶回书院去,否则一旦缺了课,被报到王爷或是王妃那儿去,世子少不了一通训,自己则至少得挨顿板子。
思及此,培明面上便犯了难色。
还不算是个太蠢的小厮。
楚玉凝冷眼瞧着,心里如此想着。
无论如何,这麻烦是朱沅宵自己惹出来的,要如何解决,需他自个儿定夺。
“少东家还请稍后!”培明自小跟在朱沅宵身旁,到底还算激灵,“待小的禀明我家公子后,再做决断。”说着,便灰溜溜地跑了出去,白瞎了出场时那股宛若天外来客的潇洒模样儿。
“什么!臭丫头竟让本世子给她弄那什么羊舌头和鹿舌头?”朱沅宵听了培明的话,猛地从榻上坐起,一个不注意,头撞到马车顶,半边脑袋都快撞木了。
“世子嘞!您可当心些!”培明忙不迭爬上马车将人扶着坐下,“您若有个什么好歹,可让小的怎么活哟!”培明哭丧着张脸道。
“行啦!爷知道你紧张自个儿这条命!难不成爷的命还不比你贵重!”朱沅宵没好气地踹了培明一脚,朝他伸出一只手,“把荷包给爷!”
培明欲哭无泪地交出荷包,那里面可是他攒了大半年的银子。
朱沅宵将其中几个银锭并一张银票抖出来,数了数,不到一百两。
“你这些年跟着爷吃香的喝辣的,就攒了这么点儿银子?”朱沅宵看着手里的碎银子,一脸嫌弃。
“那小的吃的还不是爷吃剩下的。”培明苦着脸道。
“行了!行了!”这小子在外面横,就会在自己面前卖可怜。
朱沅宵想了想,抬手摸向自己的脖子,忽然眼睛一亮。
他将挂在脖子上的观音玉坠拿下来,拍了拍培明的肩膀,“走,跟爷去当铺!”
“爷!”培明一把抢过朱沅宵手中的玉坠,死死抱在怀里,“这东西不能当,您便是把小的卖了也不能当!”
朱沅宵嗤一声,“你能值几个钱!把东西给我!”
“不给!死也不给!”培明寸步不让。
“你给不给?”朱沅宵眯了眯眼,目露威胁。
“您先把小的杀了吧!”培明扬着脖子视死如归。
“咚咚!咚咚!”主仆二人正自对峙时,马车车壁忽被人从外面敲了敲。
朱沅宵面色不耐地挑起车帘,见是个眼熟之人,好像是臭丫头府上的小厮?
“有何事?”他臭着张脸问道。
“回世子。我家姑娘唯恐世子不知如何买羊舌、鹿舌等物,特命小的前来给世子带路。”兰舟站在车外道。
“哼!”朱沅宵冷哼一声,臭丫头这是担心自己会赖账,特意找个人来监督自己?
“那你在前面带路吧!”朱沅宵说着,甩下车帘子,抱胸坐在榻上。
车夫便朝兰舟看去。
“世子学业繁忙,何须事必躬亲?吩咐个小厮与小的一道便可。”
兰舟脚下未动,只垂眸说着。
朱沅宵眸光一亮,看来小丫头挺信任自己!
他全身上下一通摸索,忽然扯下腰间的玉佩。
脖子上的玉坠,因是太后请大佛寺的住持方丈开过光,赐下的,不能轻易变卖。这腰间的玉佩却是各府王子的标配,想必当成个身份证明,也不成问题。
朱沅宵便将玉佩取了下来,递给培明,“你拿着这个当信物,以宁王府采买的名义,把东西配齐,爷明日再拿月钱去填上。”
培明见朱沅宵不当观音玉坠了,心下松了口气。
便将玉坠递给朱沅宵,伸手接过玉佩。
“好了,快下去将东西置办好!”
“哎!”培明忙跳下马车,随兰舟一道儿走了。
朱沅宵独自一个人待在马车里,心里猫挠似的开始琢磨起来,傻丫头这是猜到是自己还是没猜到呢?
必是猜到了,不然如何这般贴心遣个小厮来帮忙?
细数了数,虽然当初在王府时,自己总共盯着她瞧了约莫有一两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