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定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位青年文士,面带微笑,羽扇绲巾,谈笑间……鼻音浓重,还不时咳嗽两声。方才那句话,实在也不是西门鸾睛想要阴阳怪气,从凤京回江南没待两天,又从江南一路乘舟来到韩国,最近大晋各地都是阴雨绵绵,在凉州待惯了的西门鸾睛受不了这种湿寒,于是感染风寒,鼻腔堵塞,着实让西门鸾睛郁闷了一阵。
西门鸾睛自以为刚才那句话虽然鼻音有点重,但抑扬顿挫,还是保持了一定风度的,可武夫出身的韩定可不管你风度不风度,敢在这节骨眼上插话,丞相都打了,何况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外人?
于是韩定走上前去,啪啪就是两个嘴巴,一下子把正自鸣得意的西门鸾睛抽得有点懵。回过神后,西门鸾睛勃然大怒,就要与韩定单挑,与韩定打将起来,这时韩光才上来拉开二人,安抚完了西门鸾睛,一脸无奈的对韩定道:“长兄,你今天打了孙丞相,又打了西门先生,如果这两位都弃我韩国而去,咱们父亲的仇,可就真的报不了了?”
韩定则撇嘴道:“孙狸何德何能?不过一个混吃等死的庸臣而已。眼前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嘛,我不认识,你可以讲讲。”
韩光苦笑道:“时下那孙狸只要三缄其口,对我韩国而言就是大德大能。这位西门先生嘛,是来劝我们入盟的,他的建议已经打动了我,老三那边说看你的意思。”
“所以你把我叫来就是要让这个姓西门的游说我咯?”
“不是,我们俩会合一块一起劝服你。”
韩定中气十足的道:“愿闻其详。”
韩光微笑着对脸上仍带着怒容的西门鸾睛眨了眨眼睛。
西门鸾睛冷哼一声,心中暗忖:你们老爹就是我跟弄潮儿杀的,要真惹怒了我,再杀了你们三兄弟,又有何难?
“韩大将军,你既善于军事,那么你知不知道,下柱国赵光重的大军就驻扎在你韩国国界附近?”
韩定道:“老子当然知道。”
“以你韩国兵力,莫说对上这大晋皇朝,就是对上赵光重一部之力,有几成胜算?”
韩定怔了怔,摇头道:“一成都没有。当年赵光重东进伐齐、鲁、郑、宋、蓬、莱、其、芥等国,旋进旋克,无一败绩。莫说齐、鲁,单一个宋国,就与我韩国不相上下了。”
“那么,大将军,你说要为父报仇,挥师北上,又有何意义?”西门鸾睛不顾自己还染着风寒,摇了摇手中羽扇:“想要玉石俱焚么?”
“没错,老子就是这个意思。”
“会引火焚身的只会是你,而不是他赵光重,更不会是北冥真肃。你现在叛乱,在史书上只会留下这样的话:‘十月,韩国变乱,下柱国领兵讨之,旋灭’。”
韩定的面色阴晴不定。
方才他的那些话只是气话而已,凭韩国现在的国力,根本不可能掀起半点波澜。
“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西门鸾睛淡淡道:“送你三个字,忍一时。”
“忍一时?”
“一时过后,高山倾覆,乾坤颠倒,河水逆流,届时他北冥家的朝廷将自顾不暇,大将军便可蚕食周围郡县,积蓄实力,实力足够之后,挥师北上,取下那北冥真肃的狗头,又有何难哉?”
韩定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在下楚王爷门下走狗,西门鸾睛是也。”
“西门鸾睛?你不是凉王的人吗?”
“良禽择木而栖,凉王北冥真性乃朽木也,非吾之巢。楚王北冥有鲲,万年一遇之超天才,不招仙,仙自来引,不敬天,天自来佑,楚民皆传其为东皇太一托生下凡,如此良主,才值得我西门鸾睛投效。”
“北冥有鲲,比北冥精神等老宗室还大一辈,比当今陛下大两辈,其封邑是所有诸侯中最大的,尊荣之极,又与当今陛下同宗,他为何要反叛?”
“东皇太一,安得受凡人驱使?就算北冥真肃奉天承运,是真命天子,那么我主自己就是天,为何反倒要在天子之下?”
韩定目光闪烁:“你们能招到多少人马?”
西门鸾睛哈哈一笑,朗声道:“至少半壁江山!”
韩光适时道:“如此一来,父仇得报,我韩兴起,岂不美哉?”
“好,二弟,你去跟老三说,我已经同意了。西门鸾睛,你主子什么时候动手?”
西门鸾睛道:“还不着急,有些棋子还没就位。未来朝堂之上,风云变幻,甚至乌烟瘴气,让更多的人萌生反意。到那时,自会有人前来通知。”
说罢,西门鸾睛又补充了一句:“况且,现在的陛下,不止脑子不行了,身体也快不行了,多等一等,总是好的,韩大将军,记住,现在时间在我们这一边。”
……
是夜。
廷尉署的官佐们都回家了,除了看守廷尉狱的狱卒,只有寥寥几个书吏在整理卷宗。
“招不招?招不招!”
地下二层,传来刘挺略显癫狂的大喝声。
“我真的什么都说了!”那名正在被拷打的囚徒浑身上下已经照不到一处完好的肌肤,看着状若疯魔的刘挺,他的内心早已完全被恐惧淹没,“我真的不知道幕后老板是谁!我们都是单线联系的,我的上线早就被你打死了!”
“你说谎!”
刘挺一扣机关,一枚带着倒刺却很短的钢钉直接插进囚徒后背的肌肤里,旋即,那囚徒的惨嚎声传满了整个廷尉狱。几个狱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