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绣低估了气候的影响,暴雪接连下了三日,即便风雪停了,恐怕路也不好走。
好在古麟似乎已经放弃挣扎,短短四夜过后,开始接受自己准靖王妃的头衔,不再说要回终南山,表面上看来她算是妥协,内心怎样已经无关紧要。
汝阳长公主患了病,过年时并未来长安恭贺新禧,喻潇便在天放晴后与红绣话别,驱车赶往安徽。
新年后的第一次早朝,有人拿明王为议——饶是亲王,即便府邸建在帝都,总要有正儿八经的藩地。无非是说朝遇安的王府在长安,以藩地久居,而朝遇宣的府邸却在洛阳。
红绣捧着象牙笏端正地打量底下请奏的三朝元老,又悄悄觑了一眼皇帝的神情,从没有比此刻更为淡然的,她忽而觉得事情不是想象中那么普通。
原本府邸之事已经是不争的事实,现遭拿出来说事,不禁让旁人怀疑启奏者的居心,更或者是时候表明立场了么。朝遇安自然有支持他的官员,有他身后近二十万的将士,还有陆佩君。
他一点都不担心。
故而听到朝堂上的谏言,他不甚在意,只轻描淡写地请奏,打算去西部守边关。
皇帝沉默许久,并没有当朝表态,红绣都觉得皇帝是拒绝的,无非是不同意,只是没有合理的理由,唯有押后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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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长公主已经没有耐心,唯恐事情有变,在明王还未离开长安时,想找钦天监的人查算吉日,为了早日让朝遇安和古麟大婚也算费尽心思。
陆佩君却早她一步,将朝遇安的大婚日期安排在二月十六,跟着定了三月十六纳王珺进王府。
红绣将正式的赐婚圣旨拟完,礼部那边又开始忙碌起来,该来的总会来的。
楚国长公主总觉得陆佩君不怀好意,找了个机会去到郡主府,既然有把柄在自己手上,底气也足,直接问其是何居心。
“婚事是你求来的,日期也算遂了你的心愿,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陆佩君觉得有些好笑,更是随口道,“难道怕皇上反悔不成?”
朝玥眉头一紧,她的年纪比陆佩君小,虽然两人都已是四十出头的妇人,可站在一起,倒会觉得朝玥要年长些,只见她将信将疑道:“以表姐的手段我自然要防备些。”
“要我说实话么?”陆佩君自顾看着楼阁上的积雪,没有去看朝玥的表情,“古麟虽然不是最好的靖王妃人选,但不失为是最合适的。”她呵气成霜,白雾聚又散,双目清澈毫无波澜,看不清她的真心假意。说到底,即便朝玥不拿她的身份来威胁皇帝,反而堂堂正正地求圣上赐婚,皇帝未必会拒绝。事已至此,总会心生芥蒂,陆佩君当然不会同朝玥再去仔细分析,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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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靖王大婚的缘由,朝遇宣可以等观礼结束后再回洛阳封地。
住所依然是在长信宫,冬日里万物萧条,不及盛夏时节的朝气蓬勃,不过他想去哪,自然都是随他所想。此刻他在皇宫的钟楼上极目远眺,冷风呼啸而过,他像是在看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入他的眼。
贺蓉蓉捧着手炉往钟楼上走,两个宫女让她仔细脚下当心踩空。
还有七级楼梯,她已经看到朝遇宣的背影,她抚了抚发髻略有踌躇,微微低头间后退了一步,却差点撞到身后的宫人。
朝遇宣回过神来,往她那看一眼:“庄嫔娘娘。”
贺蓉蓉抿了抿嘴,继续往上,直到踩到驼色的绒毯,唤他:“端王殿下。”她微微昂首,落落大方,“王爷好兴致。”
“随便走走而已。”朝遇宣轻笑,“看来父皇很喜欢你,年前只晋了你的位子,让别的宫妃好生羡慕了一番。”
因为淑妃时疫之事,贺蓉蓉后来也算吃了不少苦头,被隔离在含冰殿的日子并不好过,皇帝权当补偿她的。
贺蓉蓉与他之间隔了三丈之远,声音都能被风吹散:“那是旁人的位子无法再晋升了,倒是让本宫捡了便宜。”她话里有话,也许是在说令贵妃,更或者是说他朝遇宣。
手里没扇子朝遇宣觉得有些不适应,但这个时节依然拿着折扇也不妥当,他用拇指在食指的指腹上搓了搓:“事在人为。”
贺蓉蓉冲他莞尔一笑:“成事在天。”她的笑没有停下来,“殿下应该比本宫更为清楚。”
朝遇宣的眉头微不可查地动了动,旋即恢复自然:“让你的宫人退下,我有话想同你说。”
贺蓉蓉没有丝毫犹豫,回头吩咐道:“你们都在楼下转角处候着。”
宫人们屈膝颔首,全数退了下去。
待看不到旁人了,贺蓉蓉慢慢往凭栏处走,并提着裙摆抬起脚站在横椅上。
朝遇宣脸色一变,将拉她下来:“你想做什么?”
贺蓉蓉胳膊被朝遇宣抓的生疼,却没推开他:“你以为我会做什么?”她眉头微挑,带着一种挑衅味道,“站得高看得远,殿下不懂么?”
朝遇宣不想同她打哑谜:“若是你想用自己的性命来陷害我些什么,那么请放心,底下的宫人定会做你的陪葬。”
“我可没那么傻。”贺蓉蓉抽回手,觉得很无趣,“我没活够还不想死,妃嫔自戕是大罪,家人要跟着连坐的。”
忽而朝遇宣又不想同她问话了,从她口中问出来的,又有几分真实,便转身欲离开。
“殿下想问我什么?”贺蓉蓉叫住他。
朝遇宣微微偏头:“相比性命来说,我的问题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