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走的很快,苏合跟着出去的时候,他和那群阎王城的人已经走了,只剩下满地的尸体和零落的货物。
江韶等着她,说:“我们也走吧。不然一会儿如果官兵来了,会很麻烦。”
苏合点了点头,情绪不高地跟着江韶继续赶路。
师兄还是当年的师兄,一心为她着想,对她极好。可是仿佛有什么已经无可避免地变了。
苏合从离开枯荣谷开始,手里就一直没什么钱,一直靠着朋友的通财之义。可是方才面对师兄,她甚至都没有办法开口要点钱。相聚的时间很短暂,可是她除了完成任务一样地把该交代的事情交代完,竟发现也找不到别的话可以说了。
苏合忽然想起来杜飞白曾经跟她说过的一句话,“每个人都有可能离开你。”
杜飞白真是长个乌鸦嘴啊。
苏合觉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恨不得立刻飞奔到京城去见师姐,从师姐身上汲取些亲人的温暖。
“苏合。”江韶忽然开口,将苏合从这种仿佛被魇住一样的思绪中惊醒过来。
苏合有点茫然地看着江韶。
江韶忽然问:“岳清歌是个好人吗?”
苏合愣了愣,不明白江韶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岳清歌行事随意,出手狠辣,大约,算不上什么好人,不过若让她说他是个坏人,她也说不出口,毕竟他曾悉心指点她学武,又冒险帮她救师父,对她是不坏的。
江韶也不需要她的回答,自己继续说:“世上好人坏人的标准总是因人而异。有些人做了一辈子好人,做错一件事,从此就万劫不复。而有些人做了一辈子坏人,偶尔做一件好事,却也可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江韶幽深如井的眸子看着她,仿佛要看到她灵魂深处,“我们对身边人难免苛责,可是对外人有时却又会宽容。其实大可不必想那么多。无愧于心即可。”
苏合没想到自己的心事竟然这么容易被看破。那么,师兄是否察觉到了她态度的疏离?想到这里,苏合觉得有点心痛。
她一直都清楚岳清歌不是什么好人,可是跟岳清歌相处的时候,也没因为道不同就不相为谋。为什么到师兄这里,就觉得简直无法忍耐了呢?
她无法接受,无非就是从小一直崇拜仰视着师兄,不能接受心目中的顶天立地的完美形象轰然倒塌罢了。曾经有多崇拜,如今就有多失望。
然而如此颠沛流离的相聚,她那被师父师兄宠坏了的矫情实在是不合时宜。
苏合忽然想明白师兄为什么写个用毒心得还要故意颠倒药物用量。在阎王城那样的地方,毒、药恐怕是师兄保命的东西。他本不必把那些东西写下来,特意写下,恐怕就是为了给她。
苏合回头,往来路上去看,却只看到荒草茫茫。今日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
“我……”苏合的声音有些干涩。
江韶轻轻挑了挑眉,说:“我们回去追他们吧。”
苏合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低头说:“谢谢你,江大哥。”
难为江韶这样的名门子弟,为了宽慰她也会说出“无愧于心即可”这样的话。
“谢什么。”江韶笑了笑,带着她转身往南星他们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然而世事总是不如愿。阎王城的人来这边本来就行踪隐秘,此次又没能将商队杀人灭口露了行迹,自然更是倍加小心,若是连江韶与苏合都能追踪到他们,他们恐怕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江韶与苏合返身追了十几里地,也没找到他们的踪迹,最后只好放弃,继续往京城赶路。
越往北走,战争的气氛就越浓了。偶尔进城去买干粮,周围人谈论的基本上都是前线的事,各种小道消息让人难辨真假。
然而人心已经如此惶惶不可终日,朝廷依然没有发布确切地胜利的消息,本身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前线的形势估计是十分不乐观。
临近京城,州府越发繁华,江韶与苏合没有办法再继续走人迹罕至的小路。苏合只好努力回忆当初跟画骨手学的东西,从中勉强找出些跟易容相关的,略微修饰了下江韶与她的相貌。
效果么……反正熟人还是能认出来的,也就是聊胜于无自欺欺人罢了。
既然都避免不了地经常出入城镇了,那么也没必要风餐露宿在野外。两个人终于在客栈投宿。
苏合也洗上了这么多天第一个热水澡。
热水实在太舒服了,苏合泡着泡着,困意上来,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隐约间苏合闻见什么奇怪的味道,又听见隔壁江韶喊了句什么,似乎还有刀剑相交的声音。然而梦乡实在太甜美让她不愿醒过来,她仿佛回到了枯荣谷还没出事的时候,师兄也没被逐出师门。他们师徒四个,虽然整日忙碌,却过得充实又开心。
苏合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难得睡的这么安稳,这么舒服。
被吵醒的时候,她一时都有点弄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
是在枯荣谷内院她自己的床上吗?苏合听到隐约的丝竹管弦声音,还有女人细声细语的笑声。记忆渐渐回笼,有些失望。她不是在枯荣谷她自己的床上,枯荣谷早就一把火烧没了。
继而一惊,她之前是在客栈洗澡!而眼前这重罗帷幔,像座房子一样的梨木雕花拔步床绝不可能是客栈的东西。
苏合轻轻动了动发现自己全身寸缕未着地裹在床单里。
她猛地坐起来。她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