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姜焕璋这么说,曲大奶奶的眉梢立刻竖了起来,这也能怪她?刚要张嘴反驳回去,曲大奶奶心头一动,硬生生将已经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话是他说的,他既然怪她没管好糊涂的婆婆,那以后她动手的管的时候,可就名正言顺理所当然了!
“大哥儿,到底谁糊涂了?”陈夫人眼泪流的更多了,“咱们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先是芳泽那个贱货。”陈夫人越想越难过,“原本好好儿的,你娶了李氏,从和李家定了亲,咱们府里这日子就一天比一天好,要什么有什么,你妹妹也能一天一两燕窝,你成亲前,撷绣坊一天几趟往咱们府上跑,到李氏进门,一箱一箱的银子抬进来,偏你中了邪一样,几十万银子都花在芳泽那贱货身上……”
曲大奶奶一双眼睛瞪的溜圆,急忙看向姜焕璋,顾姨娘是大爷花了几十万银子买进来的这话,她听人说过,不过没往心上去,就顾氏那样的,能让大爷花上几十万银子?这话简直比大白天见鬼还荒唐,可今天这话从陈夫人嘴里说出来,大爷又默然无声……这是认了!
曲大奶奶整个人都要炸开了,几十万!几十万银子!那得多少!曲大奶奶两眼银光心里一片混乱,她实在算不清楚几十万银子是多少钱……天哪!简直就是金山银海!
那金山银海在姓顾的那个贱人手里!怪不得她傲成那样,怪不得……
“阿娘,都是过去的事,还提这些干什么?”陈夫人的话太过刺心,姜焕璋打断了陈夫人的话,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陈夫人扑过去拉住姜焕璋,“大哥儿,你先别走,你听阿娘把话说完,大哥儿,阿娘命苦……”
“还有什么事?”姜焕璋浑身上下全是不耐烦。
“大哥儿,你妹妹,阿婉和阿宁都不小了,她俩的亲事,你得操操心,今天在宫里头,阿娘凑不上去,阿娘的命苦……先头李氏说过,她给阿婉和阿宁一人准备了十万银子的嫁妆,这事儿,大哥儿,你不能不管,大哥儿,阿娘越想越难过,好好儿的日子……李家金山银山……”陈夫人拉着姜焕璋的衣袖不松手,想到阿婉和阿宁的亲事,就想到阿婉和阿宁那一人十万的嫁妆,想到一年多前那几乎眨眼就没了的富贵繁华,直想的心如刀绞,原本都是她的,都是她儿子、她女儿的啊!
姜焕璋看向曲大奶奶,从前,有这样的麻烦事,他扫一眼李氏,李氏立刻就会上前,无论什么样的麻烦,她都会先接过去,让他脱身。
曲大奶奶迎着姜焕璋的目光,高抬着眉毛,浑身寒毛都竖起来的感觉,“你看我干什么?她失心疯做白日梦,你看我干什么?十万银子的嫁妆?她当她闺女是公主呢?呸!”
曲大奶奶毫不客气的呸了一口,十万银子嫁妆,她可真敢说!
“你看看,你看看!这还有点世家宗妇的样子没有?姜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的命啊……先头李氏多好!”陈夫人哭的更难过了。
姜焕璋竟然没有太多的感觉,不过一年,他已经麻木的好象这个家里没什么事能再触动他了。
“我还有事,你劝劝阿娘。”姜焕璋站起来,甩开陈夫人的手,转身就走,陈夫人一头扑倒在炕上,冲姜焕璋的背影伸着手,“大哥儿,你别走!你妹妹的亲事,你妹妹不小了……”
姜焕璋大步出来,越走越快,一口气冲到二门里,直冲到影壁前,才跌撞两步,伸手撑住影壁,垂着头不停的喘气。
从前李氏……从前李氏!
他越来越觉得,从前就是李氏,那个从前,从前的绥宁王府,从前的荣耀繁华……每当他想起从前,每一个从前里,都有李氏……
这半年多,他想起了从前的从前,他刚娶了李氏时的好些事,他娶李氏之前的好些事,以及他和李氏定亲之前的好些事……
和李氏定亲之前,为了银子,他愁的睡不着觉,阿爹把绥宁伯府抵了出去,浑然不觉,还说什么,茅屋田园才是真名士……他那时候急的几乎疯了……
他甚至在大相国寺前看了好久卖酸文卖字的一天能挣多少钱,他整天在京城里跑,到处看到哪儿能挣到银子……
他曾经想银子想的几乎发疯,当媒人上门,说李家金山银海只有一个独养女儿时,他只听到了金山银海四个字,有金山银海就足够了……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忘了被一个穷字逼的几乎疯了的那些过往?从什么时候,他竟然觉得银子这东西毫无用处?
姜焕璋往前挪了两步,头抵在影壁上,闭着眼睛,一动不想动。
从前绥宁王府的讲究体面,高雅不俗,都是立在金山银海之上的,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只看那讲究体面,那些雅致不俗,再也不看不想这俗下面的阿堵物了?
他怎么能蠢成这样?
姜焕璋眼眶酸胀却干涩,李氏和他同床异梦了一辈子,他竟然一无所觉,他回来,她也回来了,他竟然一点儿警惕之心都没有,他忘了,现在的她不是从前的她了,从前她没有娘家,没有亲人,除了他,除了绥宁王府,她无人可靠,无处可去,现在,她那个阿娘还活着,她过继了李信!
她过继李信时,他麻木不觉,她召了文二爷到李信身边,他竟然还是麻木不觉!她又搭上了长公主……
文二爷说过:夫人是文能撑家,武能打天下的人,他当时嗤之以鼻,一个商户女,没有他,她凭什么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