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红颜听他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知道他显然还是非常关心何亭亭,差点把牙齿咬碎了,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当着杨友东的发火,便点点头,露出一抹悲哀的笑容,
“是啊,她没死,她活得好好的,却让我们担惊受怕、内疚了那么多年。你说,我们这些年的愧疚,算什么?至于她在哪里……你以为她愿意见你吗?”
杨友东也笑了,他的笑容里有释然,有讽刺,“如果不是我们心里有鬼,怎么会不知道?我们完全可以问回去祭祖的人,我们完全可以写信回去问……有一千一万种方法,是我们没有勇气想知道而已。”
至于何亭亭不肯见他,他早就知道了。因为在梦里,何亭亭就是讨厌他的。梦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现实?
看着杨友东的神色,沈红颜心中的不忿越来越深,她深吸一口气,说道,“不知道,我只是内疚而已。若知道了,我会惊恐,夜不安寝!”
“你这是什么意思?”杨友东看了过来。
沈红颜再度露出哀怨的笑容,“前天我遇见了何亭亭,她跟我说,当年是我和你一起推她下山的,她都记着。她还说,她一定会找我们报仇,一定会让我们不得好死的。”
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一字一顿地说道,“她要我们的命,她不相信那是一个意外,她认为我们是故意要推她下山,故意要杀死她的!”
杨友东闭上了眼睛,很快又睁开,目光凌厉地看向沈红颜,“沈红颜,你老实跟我说,当年你是不是故意推她下去,要杀掉她的?你老实跟我说!”
“我故意的?杨友东,你难道忘了吗?当时你也伸手了!我那时怕她摔下去了,是想伸手去拉住她的,可是你也伸手了,你的手撞了我的手一下,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就变成我们一起推了她……你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能全都推到我身上?”
沈红颜气急败坏地说道,她的脸上带着委屈和愤怒。
杨友东脸上带着困兽一样的神色,他抓了抓头发,眼中满是痛苦,“我不记得了,可是我一直做梦,在梦里不是那样的……在梦里,是……总之,不是你说的那样的。”
他总做梦,梦见11年前还年幼的自己。那时他并不知道什么叫亡命天涯,可却在做着亡命天涯的事,从东线梧桐岭偷渡去香江,博茫茫不可知的前程。
那时小小的何亭亭白嫩嫩的,被他和沈红颜怂恿得动了心,傻乎乎地跟着攀爬梧桐岭。只是她终究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他们是拼死一搏,而她还有无比疼爱她的家人,她留在大陆会更好。
所以走着走着她就不肯走了,一再说要回家,小小的脸上有不舍、委屈和难过,几度红了眼眶。
他那时还不知道什么是心动,但是他知道自己长大了想让她做自己的新娘,所以他哄了她一路,把所有听说过的好东西都说了又说,还说到时会带她去玩,可是当离沈家村越来越远时,他再也哄不住了。
然后,就出事了。
他回头,看到沈红颜伸出的手,吓得魂飞魄散,马上伸手想去抓住。
可是那个女孩,一直叫着要回家的女孩,还是摔了下去。
摔下去之前,她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梦里,她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惧和难以置信。
每次被那双惊惧和难以置信的大眼睛看着,他总会流着眼泪醒过来,然后听见老旧的庙街里哀怨寥落的歌声。
“云寒雨冷,寂寥夜半景色凄清。荒山悄静,依稀隐约传来了夜半钟,钟声惊破梦更难成……”
他睁着眼睛坐在漆黑的夜里,听着窗外传来的苍凉歌声,拼命回想梦里发生的事。
当他回忆的时候,他脑海里出现的,是沈红颜告诉他的真相——他不小心推了沈红颜想拉住何亭亭的手,变成两人一起把何亭亭推了下去。
他看过很多书,书上说,有时人对自己做过的事难以置信,总会下意识地美化和推托。
所以,他的梦,也许就是他潜意识地美化和推托的结果。
他不能接受自己害了喜欢的女孩,所以他总是做梦,梦里错的是沈红颜,而不是他。
沈红颜看着杨友东痛苦的神色,像往常那样轻声质问问,“那你说,我为什么要推何亭亭下山?我何至于恨她恨得要杀了她?我是那样的人吗?”
她说到这里,讽刺地笑了,“说一句难听的,如果我真的要杀何亭亭,我根本不用自己动手。以何亭亭的体力,你说她能偷渡到香江吗?她那样娇滴滴的,从小不用干活,多半会死在路上。”
杨友东沉默了,何亭亭身体并不健壮他知道,何亭亭无法横渡海峡游到香江他更知道,而这些,沈红颜也知道。所以,他并不敢肯定,当年真的是沈红颜推了何亭亭。
“何亭亭并不是香江人,但是她有出息了。她说会找我们,以报当年害命之仇。你有外面那个老婆婆护着,倒也不用担心。而我,如果不是结识了大人物,估计会没命。”沈红颜又哀怨道。
杨友东听了,忙问,“她现在怎样了?怎么个有出息法?”
见杨友东丝毫不问自己的近况,反而问有出息的何亭亭的事,沈红颜握住了拳头,深吸一口气这才道,“她好得很,作为一个大陆北姑,竟然能够参加上流社会的酒会,你说她好不好?有没有出息?”
她攀上了红火帮,她择偶的目标已经高于杨友东了,按理她不会因杨友东喜欢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