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在红旗下土生土长的好青年,季九连个架都没打过,先前唯一一次可能接触到真枪的军训射击也因为正好赶上奥运会而被取消。
她活了23年,打死都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真枪的同时竟然是以靶子的角色出场的,这时候除了全程抱头鼠窜,根本连回头看眼行凶者的余力都没有。
浑身的细胞好像都在一瞬间扩张到了最大,季九能清楚听到子弹飞来的声音,硝烟的味道,还有子弹打在地板、墙壁上炸开的碎屑溅在身上的痛感。
从电梯到安全通道的这段路事实上并不遥远,可时间好像被人恶作剧似地拉长,季九觉得自己已经花掉了一辈子的时间,最后才几乎贴着地面钻进了楼梯间,并迅速关上安全消防门。下一秒,门板上就挨了一枪,她吓得一刻都不敢停,半抱半拽着安冲下楼梯。
可是还没等她跳到下一层,楼上的安全门就被人一脚踹开,她鬼使神差地往上看了眼,在看到约翰俯冲下来的同时,持枪的男人从梯井边探出头,十分冷静地将枪口对准了她。
季九吓得想要惨叫,可喉咙反而像是被堵住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一直跟在后面的可可这时已经跑到了下一层,大声地回头冲她们吼叫。约翰一边试图阻止凶手,一边冲她比手势:“跑!跑!跑!”
然而他身上的怨念显然不足以支撑他任何一个部分的实体化,无论他如何挥拳,拳头都会从凶手身上直接穿过。
季九发了疯地往楼下跑,可是出口显得那么遥远,让她甚至产生了遇到鬼打墙的错觉。
遇到鬼打墙她有经验,一般只要默念往生咒都能解决,可遇到杀人凶手就不是几句佛经能对付得了的啊!
季九第一次觉得活人竟比鬼魂更可怕。
尤其在场的唯一一只鬼还在后面试图帮助她们:“嘿!你有办法让我打到他吗!”
季九都要疯了,还要抽空回答他的问题:“我不知道啊啊啊啊——”话是这样说,她的脑袋里飞快搜索着可用信息,隐约想起哪本书里似乎说过灵媒的血好像可以产生这种作用。
“我似乎想起一个办法,但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试!”
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了,季九抬手抹掉眼泪,也下了狠心,突然停下脚步,恶狠狠地一口咬在大拇指指腹上。
血珠一下子渗了出来,她想也没想,直接一转身,将大拇指按在了迎面而来的约翰额头上。
男人——准确说是男鬼,明显一愣,而在这片刻里,那点红色仿佛颜料般迅速渗入他苍白的皮肤下,在那本该透明的躯体中一闪而逝。
约翰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紧了紧拳头。就在这时,凶手的身影出现在楼梯转角,季九睁大了眼,下意识往后退,乌黑的瞳仁里倒映出黑洞洞的枪口。
手|枪没有上膛,凶手的手指扣住扳机,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季九弯腰护住安,条件反射地抱住了脑袋。
砰——
完蛋了——
枪声重重地炸开在耳边,然而预料之中的痛楚并没有降临。她等了一会儿,反而听到石块坠落的声音,紧接着,凶手口中发出痛呼,手|枪转着圈掉在了季九脚边。
她愣了愣,这才战战兢兢地抬头,正看到那个男人捂着肚子退到了楼梯的角落,一脸惊恐地环顾四周。
他当然什么也看不到。
而约翰终于与凶手分开一定距离,抽空回头看向季九,面色冷静。在窗口微弱的光线中,他灰蓝色的眼睛恍如反射着月光的幽暗湖水,有种让人镇定下来的魔力:“带上安先下楼,你可以做到吗?”说到最后,他还微挑了下嘴角。
季九深吸口气,看了眼扶着墙重新站起的凶手,点了点头。
约翰脸上笑意更深,赞许地弯了弯眼角:“好女孩。”
季九有一瞬的怔愣,好像是心跳漏了一拍。但她很快回过神来,抱起吓呆了的安,憋着最后一口气往楼下冲。
背后传来闷哼和撞击声,出口就在眼前了,她加快脚步,直接从半层的位置跳了下来,踉跄着用身体撞开大门。
头顶隐约响起一记枪声,她没有功夫细想,直接冲到马路上,朝经过的路人大喊:“拜托了!请叫警察,有人开枪!”
大抵是见她一身狼狈,还抱着个面色惨白的小女孩,很快有人围上来询问情况,并安慰她不要害怕,已经没事了。
阳光从头顶洒落,顺着发梢蔓延至脚底,人群的气息令不住发冷的身体慢慢恢复过来,但心脏仍在狂跳。
季九站在人群中回望身后这幢大楼,楼梯间的门大开着,但无论是凶手还是约翰都没有出现。
她看了很久,一片空白的大脑才终于有了意识,然而喉咙里好像一直有东西卡着,上不去也下不来。
季九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缓解这种难受,就在这时,身边突然响起一阵哭声。她吓了一跳,转头看到安捂着眼睛放声大哭,她试图安抚,可是在看到那张比纸还要苍白的脸时,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连金毛可可也只是用湿润的眼睛注视着安,尾巴耷拉在地,发出呜咽一般的声音。
警察来得很快,一群人立即从季九她们刚出来的入口冲进了楼中,另有一名穿西装的黑人警察走到街对面,对众人亮了一下警徽,问道:“我是警探贝尔,刚才是谁报的警?”
有人回答了他,指向季九解释:“那个女孩说楼里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