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想到的可能性,也就只有这一些了。
岂料,穆沐摇了摇头。
她伸出手,攥住了他的衣角,抬起头看着他。
“这伤口,是我自己弄伤的,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他眼露惊诧,但也没有继续追问她,而是将她整个打横抱了起来,快速地向着院长室走去。
她手臂的伤并不算重,只不过是刚好划到了动脉,才会如此大量的出血。
他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就止住了血。
她乖巧地坐在那里没有说话,余光一瞥,男人的脸色是阴沉得可怕。
大概,是在生气吧?
她垂下眼帘,此刻是更加不敢开口了。
只是就算她不说,不代表他不会问,方才,他是怕她失血过多,才会决定在包扎好了以后再问,如今处理好了,自然也就到了追究的时候了。
他将东西稍微整理了一下,便让护士离开。
护士将门合上,随即,院长室内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起身,走到旁边的盥洗台前洗掉手上的血迹。
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正斟酌着该怎么说。
半晌以后,她才低着声音说话。
“我刚刚去了穆家。”
他洗手的动作一顿,随后,他关掉水龙头,拿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手。
“不要告诉我,你玩那种削骨还母削肉还父的把戏。”
他的声音极冷,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试图用玩笑来缓和一下气氛。
“你看我不过是流了点血,也没有少一块肉少一根骨头嘛!”
然而,男人却冷笑。
“要你少了一块肉少了一根骨头,恐怕这会儿就不会是在院长室,而是在抢救室了。或者,更严重一些的,在殓房?”
她是彻底噤了声。
她知道,这件事是她有错在先,今天出门到穆家,她根本就没有跟他提过,因为她知道,要是她跟他说了,他铁定会不同意的,所以,她才会先斩后奏。
她垂着眼帘,看着自己交叉在腿上的手。
那一刻,她当真是冲动了,这半个月以来,她的脑子里都是关于母亲的事。每一次,只要她想起她的母亲并非病逝,而是他杀时,她是怎么都受不了。
她没有办法走出来,所以,她到了穆家,当着穆文柏的面,做出了那种事。
那样的行为,也是她与穆文柏决裂的意思。
宋梓炀走到桌前坐下,那张脸上是没有半点的笑意。
她咬着下唇,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边。
“……不是有你嘛!”
他抬眸,她在笑,小手悄悄地扯住了他的衣角。
“就算我伤得再重,不是有你嘛!你都会为我治好的,我相信你。”
这个时候,想透过这种奉承的办法来讨好他?
他冷哼,双腿叠了起来。
“这一回我还真不想给你治。”
刚刚他就已经下手重一点,弄痛她让她哭,唯有这样,这个女人才能吃上教训。
她讪笑,看他仍是没有气消的趋势,便低下了头。
有些话,她只跟他说,也只能跟他说,或许,从那次两人被困在山洞开始,这个男人,就住进了她的内心了吧?
就算她再怎么不想承认,也改变不了这样的一个事实,更何况,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会逃避的人。
而这一次,亦是如此。
她知道无论她发生什么事,他都会在,所以,她才会鼓起勇气在穆文柏面前,落下那一刀。
这勇气,是他给她的。
当然,她是不敢如实说出来,就怕自己一旦说出来,他会更生气。
“宋梓炀,只有这样,我才能做接下来的事。”
她紧紧地攥住他,说什么都不肯松开。
“我妈当年的惨死,我作为女儿,要为她讨个公道,可是,那是我的父亲,我唯有跟他断绝关系,才能全心全意地去做这件事。”
他不语,只是薄唇抿得更紧了些。
“我没有办法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即便只有这么做,我的生活才不会有丝毫的变化。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妈当年死得那么不明不白,凭什么我爸就能逍遥快乐这么多年?他可曾想过,我妈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死在他的手下的?”
她说到半途,声音难免有些哽咽。
男人站起身来,伸出手将她拥进了怀里。
她将脸埋在了他的胸前,这扑鼻而来的熟悉气息,让她的心逐渐浮上了一丝的温暖。
唯有在他的身边,她才能真正地放下心来。
“我真的很恨他,比以前更恨他。以前,他漠视我,把我当成棋子一样利用,可是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爸。可是如今,我才终于知道,我之所以从小没有了妈妈,全都是因为他。只要想到这一些,我就根本没有办法原谅他。”
他终于开口了,只是却带着几分叹息。
“你可知道,你要真的按照你的心去做了,那么,痛苦的到底还是你?”
她知道!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她甚至,还将之后的可能都想了个遍了。
那是她的亲爸,她若将他告上法庭,那么在别人的眼里,难免就是毁师灭祖的行为,肯定会遭人唾弃跟厌恶的。
但是,她顾不得那么多了。
就算那是她的亲爸,她也没有办法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他对她母亲做过的事权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