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哥儿如今就住在西耳房里,离王夫人所住的东耳房只隔了两个过堂以及中间的正堂,可算是照顾起来最方便的地儿了。而事实也的确如此,王夫人并不是不能让周、赵两位姨娘从厢房里搬出去,可她却只是留了珠哥儿在耳房里,为的也仅仅是照顾得更为精心一点。
等那拉淑娴随着王夫人去了珠哥儿房里时,正好看到贾政带着贾赦父子三人出来,旁的人且不说,那拉淑娴只注意到十二满脸惊悚的神情,小嘴儿都张成了0型,明显透着一股子傻气。正因着如此,那拉淑娴额外多瞧了他一眼,这才随着王夫人进了西耳房里。
然而,等进了房里见到珠哥儿以后,那拉淑娴总算是明白为何十二会是这么一副神情了。
因着天气寒冷,即便有地龙,屋子里还是烧着暖炕。珠哥儿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底下好几层的厚褥子,身上除了锦被外,还格外多盖了两层羊皮毯。而在这一堆东西底下,珠哥儿原就略显消瘦的身形,如今看着愈发的瘦小羸弱。再加上他面色潮红,眼神更是毫无焦距,一看就知晓他病得极重。
“珠儿……”那拉淑娴还不等凑近细看,就被珠哥儿如今的模样唬了一跳。算起来,自打大年三十晚上见过面后,再往后她却是一次都不曾见过珠哥儿。可即便如此,满打满算也不过才半月有余,可珠哥儿瞧着,完全失了精气神不说,单是瞅着他露在外头的脑袋和双手,就足以看出他瘦了不少。
轻唤了一声后,那拉淑娴就住了嘴,饶是她自认为能言善辩,到了这会儿,也实在是不知晓该说甚么才好了。又想到方才看到贾赦父子三人,除却真正的孩子琏哥儿一脸茫然外,贾赦当时也是阴沉着脸,至于十二估计是真的被吓到了。
当下,那拉淑娴只长叹一声,拿眼去瞧王夫人:“弟妹,珠儿这情况……”
“烧是退了,可也不知晓是被药败坏了胃口还是怎的,一直吃不下东西。睡也睡不踏实,经常被魇着不说,有时候还会痉挛。”王夫人走到暖炕边上坐下,拿手给珠哥儿掖了掖被角,声音里是难以掩藏的悲伤,“大夫都瞧过了,只说精心养着。可我哪里不精心了?我都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了。”
“想法子寻个太医罢。若是寻不到当值太医,就去寻已经退下来的。”那拉淑娴有些不敢细看珠哥儿,只侧过脸低头叹息,“弟妹也不必这般忧心,珠哥儿看着就是个有福气的。”
“但愿如此。”王夫人说着说着,又落下泪来,怕被珠哥儿瞧见,忙急急的起身背过身子。只是即便如此,珠哥儿也是瞧见了,不过这孩子心思重,即便瞧见了也只当没瞧见,仍安安静静的躺着,一言不发。
妯娌俩在西耳房里待了两刻钟,见珠哥儿有些瞌睡了,这才踮着脚尖悄声离开。等走到外头的过堂时,王夫人终于忍不住了,用帕子捂着脸低声啜泣了起来。
那拉淑娴站在她身侧,面露哀容。她也是过来人,当然知晓珠哥儿如今到了甚么地步,方才那些话也不过是安慰之言,哪怕说的再真诚,王夫人也根本不会往心里去的。可如今,除了安慰之外,还能如何呢?请太医倒是一个好法子,可那拉淑娴更清楚,真要是到了那时候,莫说太医了,即便是长青帝跟前的御医也一样没辙儿。想当年,她的五公主和十三阿哥病重时,她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且乾隆待她也不错,待几个孩子更是真心诚意。然而,那又怎样呢?该来的一样会来,生老病死这种事儿,压根不挑人。
“我如今只盼着珠儿能好起来,旁的我真的一点儿也不在乎了。那些狐媚子,爱咋咋样,若是我的珠儿能好,哪怕要我折寿十年、二十年,我都无怨无悔!”
王夫人边哭边喃喃自语着,这些话是她真正的心里话,也是到了这一刻,她才知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甚么。流掉的孩子已经没了,即便做再多的事儿也无法挽回,对于那个无缘的孩子,王夫人更多的是可惜和懊悔,可要是珠哥儿出了事儿,她怕是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只恨不得以命换命。
“弟妹尚不曾教训赵姨娘?”那拉淑娴从王夫人言语中听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满脸诧异的看了过来,“竟是不曾?”
“我真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了,可如今年关未过,我的珠儿更是不知道能不能好起来,要是有可能,我宁愿我不报复,只求我的珠儿安然无恙。”王夫人流下两行清泪,满脸的悲切。旁人都说王氏女骄横跋扈,可儿,她却愿意放下一切仇恨。
“让她去佛堂里为珠儿祈福,就告诉她,若是珠儿无事,她便能留一条小命。反之,莫说她的小命,连她所在的父母弟妹,都会跟着她一起下地狱。”那拉淑娴面上闪过一丝狠戾,冷冷的道,“真当家里人是庄户,咱们就没法子了?庄户那也是咱们府上的人,往常是不同她计较,真要计较起来,包管她家破人亡。”
这话一出,王夫人猛地抬眼望向那拉淑娴,带着一丝期翼的道:“这样真的可以?若是祈福能让珠儿好起来,我也可以去!”
“弟妹,你还是留在这儿亲自照顾珠儿罢,孩子病着,原就最需要亲近的人。我呢,先让我家老爷想法子求个太医过来,若是不成,我就回娘家求救。祈福这种事儿,也许有用,可你无需抱太大希望。”那拉淑娴收了怒容,只尽可能语气柔和的劝着王夫人。
索性王夫人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