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延禧宫到内务府,也不是段短的距离,可这一趟是去找二老爷的。有了家里人撑腰,春棠似乎有底气了些。
一路上春棠只顾低着头,往前走着,偶尔瞧瞧身边路过的宫女,也大都行色匆匆。在宫里办事,没有几个不是脚下生风,碎步快走的。不然误了主子的事,弄不好可就是要掉脑袋的。
春棠走了好久,才走到内务府。新进宫不少妃嫔,这会子内务府自然要较前些日子要忙碌许多。刚进门,春棠便瞧见一个小太监低着头,端着一个托盘小心翼翼地走了,上头整整齐齐地码着好多木牌牌,似乎写着名字。
春棠瞥了一眼,瞧见一个淑妃,一个定嫔。春棠没进宫前就听二夫人提起过,在宫里皇上若是想要宠幸哪位娘娘,就翻她的牌子,方才那个小太监端出去的就是绿头牌。皇上什么时候会翻咱们姑娘的牌子呢?
虽说想起今儿个中午的事,春棠也觉得有些泄气,可心里还是有几分期待。也许哪天,咱们姑娘也做了娘娘呢?
老远就瞧见二老爷明珠坐在桌案前,与一个文官模样的大人商议着什么。春棠远远地站着,晓得冒冒失失来见老爷并不合规矩。还得找个别的名目来。
门口又走过去一个小太监,春棠灵机一动,忙拦住了他,“这位公公,请留步。”
小公公一愣,见是个从未见过的小宫女,碧色宫装,旗头上别了一朵碧玉珠花,虽说清雅素淡,可也能看出这一身不是差料子。一看就知道不是粗使宫女,可一时也吃不准是哪位主子宫里的,好端端的怎么会跑到内务府来?
便也悄悄地走到门外,对春棠道:“这位姐姐有什么吩咐?”
春棠拉了拉小公公的手腕,却悄悄从袖口拿出一锭小银锞子,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到小公公袖子里,瞧了瞧四下里的人都在忙着手头的事,无人注意到自己,这才放心地对小公公道:“我家小主有事要找纳兰大人。”
小公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觉得袖口沉甸甸的,足有二两重吧。自己不是内务府的,只是翊坤宫偏殿里负责些杂事的,没有什么油水,甚少招人待见。头一回见着这么大方的主儿,顿时没了脾气。
朝里头看了一眼,在心里掂量了这个事情能不能引荐,到底收人钱财帮人办事,也不过是传个话儿,有什么不能办的?小公公壮着胆子,问春棠道:“姐姐是哪个宫里的?找纳兰大人做什么?”
“奴婢是延禧宫的,小主觉得屋里的柜子不够,想向内务府讨个柜子去。”
原来是这个事。小公公一听,便点了点头,多跑了几步路走到了明珠跟前。
明珠正为各宫的杂事愁着,眼见一个脸生的小太监跑到自个儿跟前,晓得定是新来的不知道哪样东西该往哪个宫殿送,更不晓得该问哪个师傅,便只得来问自己了。有些不耐烦道:“哪个宫的?”
小公公低着头,暗自朝门口张望了望,“奴才瞧见门外有位延禧宫的宫女,说是她们小主想向内务府讨一张柜子。”
延禧宫?不就是九儿住的地方?
明珠蹙了蹙眉,继续翻着手中的名册,不动声色地对小太监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喳。”
待小太监走后,明珠方放下手中的书卷,出了门口,见春棠站在那里,明白定是她那妹子又惹出了什么事端来。
“说吧,为着什么事大费周章的来找我?不晓得这里人多眼杂,叫人瞧见了不好?”
春棠低着头,将方才传膳时的事一五一十地跟明珠都说了一通。
明珠听罢,微微有些诧异,“有这等事?”
春棠点了点头。
明珠在心下思忖着,原本自己就觉着凭借九儿那个体型、那个姿色,便是皇上想捧纳兰家上天,也不至于收了妹妹进后宫。原来是为着这个。看来皇上还是对上回在索相爷家踩他脚的事情惦记上了,存心把九儿留了牌子,来日方长。
这也真是个头疼的事。皇上有意要为难九儿,还不是明面上,不打不罚的,暗地里使阴招。真不愧是八岁登基的千古一帝,年纪轻轻便如此城府,堪成大器。
可自家嫡亲妹子,自己就不能不管了?
明珠平日里可是最疼云惠,正是因为疼爱,家中所有的菜式都紧着云惠吃。旁人家的姑娘都爱个琴棋书画、再不济爱个针凿绣线,可这些云惠通通都不爱。云惠爱吃,鲁、川、粤、闽、苏、浙、湘、徽八大菜系,只要是好吃的,云惠通通都不会放过。章佳氏宠爱女儿,便在家里请了八大菜系的私家小厨,任由女儿差遣。
儿时的云惠,长得是粉妆玉琢,乖觉可爱,圆嘟嘟的小脸上一双明亮大眼,睫毛长长,一笑起来颊边一对甜甜的酒窝,族中谁见了,都忍不住要抱一抱,逗一逗;到了十二三岁豆蔻年华,云惠便只能用“珠圆玉润”四个字来形容了,不过倒也不难看。
又过了三年,到了出嫁的年纪,昔日的“珠圆玉润”已经长成了“庞然大物”,不给吃能行吗?不给吃,就哭就闹,就走不动道儿,哭起来声如洪钟震天响,气势如牛响震天。
可现下,自己那妹子还饿着呢,无肉不欢的主儿这会子在吃青菜,汤里还没有一滴油?想想就心疼。
明珠在原地踱步了阵,对春棠沉声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一会儿我会叫内务府送一个柜子,一个箱子过去。箱子送过去你们好生打开查看可有什么损坏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