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微服私访也不是本朝的先例,几乎每个帝王都会做这件事。之前小康熙也让图海跟着,到紫禁城外、皇城根下溜溜弯儿。
既然是微服私访,那必然不是大张旗鼓的,得悄摸儿地出宫去。说来也简单,穿个便装,从西华门出宫,当班的守卫提前一天容若已经说过了。马车也备好了,玄烨起的早,他起早起惯了,估摸着云惠这会子还在睡着,秋凉了,天气舒服,正是睡觉的好时候。
反正今天也不赶路,先去明珠家坐坐,再出发。所以倒也不急。让传了早膳到延禧宫,玄烨寻思今儿中午到明珠府上,虽说关照了不要大操大办,只按寻常人家的待客礼节,可他心里清楚,是简单不了的。
加上是家里的饭,肯定吃的多。所以他便也没有让传太多的膳食,只两人份的粥,最近云惠爱喝玉米粥。他是不爱这个玉米棒子的味儿,便一大海碗白米粥、一大碗玉米粥;云惠爱吃水晶蒸虾饺,便让御膳房给传了一份过来;一笼鲜肉灌汤包、一盘素馅包子、虾皮蛋饺、糯米糍、奶豆腐;一碟蒜蓉黄瓜拌木耳,凉拌干丝、酱菜,还有一碟子糖醋拍水萝卜,这正当季,那丫头也爱吃。
人家爱酸爱辣,那是有喜了;她呢,爱酸爱辣,纯粹就是爱酸爱辣。
长这么大头一回出远门,想想就精神倍儿爽。小玄子特地起了个大早,穿戴好便装,编好辫子。终于不用穿龙袍了,玄烨挑选了一件锗色长袍、乌金小马褂,腰间悬了一个玉佩,打扮得和寻常人家公子一样。
装扮好,便带着小玉子一起去了延禧宫闹云惠。心想,那丫头定还没起呢,索性让御膳房直接把饭端过去,看她闻着香味起不起来。
到了延禧宫,刚迈进寝宫的门,就听到屋里一阵“哼哼唧唧”。玄烨赶忙走了进去,掀开门帘,见她已然穿好了中衣,正坐在床边揉眼睛呢。春棠站在一旁劝着,夏莲端着盆和毛巾。
“怎么着?谁又招惹你了?”玄烨是又气又心疼,过去一看,好家伙,俩眼睛底下乌青,还有点浮肿,很显然昨儿晚上没睡好。
玄烨有些责备地问宫女道:“昨儿是谁值夜,怎么主子睡不着都不晓得哄?”
冬晴吓得赶忙跪了下来,“奴婢知罪。”
云惠伸手拉了拉玄烨的袖子,知道他是在唬人,可她知道,丫鬟不知道啊,回头再把人家吓着。两人就并肩在床边坐着,“是我太兴奋了,睡不着。”
兴奋?玄烨蹙眉,昨晚上他又不在帐子里,她兴奋什么?
玄烨一脸没好气地看着她,云惠不好意思地笑笑,摸了摸自己后脖子,“就是想想要出宫门了,太兴奋睡不着嘛。”
原来为的是这个原因。玄烨顿时哭笑不得,还真是小女儿家。“你到底是有多不想待在紫禁城里?是不是想着当初被朕选进宫,还不如嫁一个乡野土财主?”
云惠想了想,认真地点了点头。
见她神情还不像说假话,玄烨骂了一句,边捏了捏她肉呼呼的小脸蛋,“跟你嚷嚷客气客气,你还当真了?胡说八道,朕贵为天子,难不成还比不上一个土财主?这全天下的土财主加起来都不如朕富。你这小脑瓜是怎么算这个账的。”
那还真不一定,你要是往南走,莫要说是全天下的地主,江南的十个地主可能就能比国库有钱了。您这才真是没见识过。不过这种话也就只能自己心里想想了。
玄烨叹了口气,大概其是外头的那股子新鲜气、自由劲儿让她神往吧。这个他还真给不了。也不想扫了她的兴,于是便打趣道:“那你跟朕说说,如果你不在后宫里,将来老了你最想作甚?”
云惠的眼神中流露出惊喜,“如果不在宫里啊,那臣妾最想去东北,寻一处乡下僻静村庄,盖三间瓦房,有个大院子,门口栓条狗,要黄底子黑眉毛的,院子里晒着玉米、高粱,臣妾用针线串着红辣椒。”
本来还以为她想着能与他白头偕老,共看浮沉呢。结果竟是这等乡村爱情。玄烨更加哭笑不得,“朕都觉得跟你坐在一起格外跌份儿!”
这时,秋染走了过来,手里拿着衣裳,笑道:“小主,您快穿衣裳吧,膳房的传菜已经到了,一会儿该凉了。反正昨儿晚上也没睡好,不若回头路上睡。”
玄烨朝云惠白了一眼,自顾自说道:“路上睡倒没什么,只不过中午还得路过纳兰家。你这副样子,旁人不知道还以为被朕打了。不若你再接着睡会儿,下午再出宫吧。”
云惠一听,立马坐了起来,拉住玄烨的胳膊,“不困不困,马上起来。”这种事情夜长梦多,说不定过了个中午就去不成了。
待洗漱完,二人用膳过后,便出了宫。
玄烨这回下扬州身边没带李德全,带的是小玉子。宫里很多的事情都还需要李德全去管,总得留个人来应付。
云惠有些蒙圈:康熙微服私访,不是应该带着宜妃、三德子、法印、小桃红吗?宜妃她不敢问,因为目前来说宜贵人应该就是未来的宜妃,可是三德子呢?难不成就是李德全?云惠边喝稀饭,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
玄烨哭笑不得:“你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宫里没这几个人。快吃饭,吃完好出宫去。”
马车从西华门出宫,直奔纳兰府。
纳兰府在城东,地处繁华。正赶上巳时三刻学堂下学,街上袱穿着一样长衫的书生。康熙没出过几回门,每次出去都是图海陪着。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