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君醒来又是下午时分,惜月说周弘今儿上午醒了,已经回了蓬莱院里,问湘君是否要去探望,湘君自然是过去探望。
周弘背上受伤,自然不能躺着睡,他又厌恶趴着睡,就折中地捉了个大靠枕,斜倚在靠枕上睡。
婢女迎湘君进门的时候,周弘正倚在靠枕上看书,一手撑着脸,一手捉着书,一只腿躺着另一只又半立着,模样很是浪荡风#流。
他这模样不是该喝醉了的时候做么?湘君又见床侧立了个玄衣窄袖高挑精瘦男儿,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他。那人也将她稍稍一打量后,又收回了目光,提着剑立在墙下。
湘君不再想那个男人的问题,行礼给周弘:“七爷醒了。”
周弘“嗯”一声儿,捏着书指了指身旁的一个凳子,又垂下眼皮看书。
湘君走到他跟前儿坐在凳子上,又觉得对着他坐有些尴尬,便微微侧身,半对着他坐:“还有件事儿还没和七爷说。”
周弘道:“兔子和狐狸,你看着办就是,不必问我。”竟是连头也不抬,又翻了一页书。
湘君经他一说,方才想起早被她抛去九霄云外的猎物,又想起早晨在棠梨院的闹得那个笑话,暗自伤神了一瞬,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周弘察觉她的凝默,终于移开书来看她:“不是这事儿?”
湘君有些不安地点了点头:“明日妾身将返京都。”
一语既出,一片沉默,周弘眼中笑意一层层散去,像是暗夜无云交织,那暗夜笼罩着她的脸庞,湘君无意识抠了抠手指,琢磨自己是告退还是等他再说说什么。
周弘像是服输地出了一口气:“宋家人送你?”
湘君低着脑袋,大致也感觉到他不会发火,乖乖应了声“嗯”。
周弘又问:“那兔子和狐狸呢?”
湘君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办。”
周弘被她这一心一意的乖巧闹得笑起来:“难怪要说和我商议兔子和狐狸,合着你是早打了这个主意,你这点儿假情假意倒是让文容都给动容哭了。”
这话里讽刺与取笑并存,湘君怕他又生了气去,摆手道:“不是,那时候不是那个意思。”
周弘面上的笑容一歇,及鬓长眉轻轻一挑:“那是什么意思?”
那是...她随口说的,可她现在不敢这么说,故而偷巧,来了个模糊:“那时候是真想七爷平安的。”
周弘“嗯哼”一声,仿佛十分受用:“三只狐狸,三个院子,至于兔子,随你。”
湘君听他替自己出了主意,心下也生出几分感激,笑得双眼如新月。
周弘对她这种傻样总是心热,伸了一下手,却扯得背上疼,长眉一拧,又继续翻书看。
湘君正要告退,帘子就被人带着怒气一把掀开,宋文朗闯进来看见湘君坐在周弘身旁,狠狠剜了湘君一眼。
湘君这个人见过的眼刀子多得去了,此刻自然任由那个刀子扎,她自岿然不动。
周弘朝宋文朗望了眼:“什么事?”
宋文朗呼啦呼啦走来,手在桌上一放,桌上便搁了个切口参差不齐的翠玉扳指,湘君下意识地朝周弘的手上望去,但周弘那只手撑着脸,拇指被挡住,她并看不见。
周弘散漫瞧了眼那扳指:“你拿它来干什么?”
“七王爷真要做得这么绝么?”宋文朗提气提得太急,昨儿找人又受了寒,这一下就咳嗽起来,像是要将整个人都咳出窟窿眼儿,湘君看不过去就递了块帕子过去。
宋文朗一手打开她的帕子,喝了句:“滚!”
湘君揉着自己被打痛的手背,暗道好心被当作驴肝肺,却也懒得和他这个咳嗽生气去。
周弘将书在枕上一搁:“要撒野就滚出去。”一瞬就黑沉了脸。
宋文朗停住了咳嗽,指着湘君询问周弘:“难不成七王爷真被这女人迷住了?”
湘君不知道怎么又扯到了自己身上,屁股在凳子上挪了挪,但凳子就在那里,她能挪到哪里去?只能继续装自己什么都听不懂。
周弘冷着眼眸盯着宋文朗:“到底什么事?”
“文朗想知道为什么梅姐姐才醒,七王爷为什么就要送这扳指去?”宋文朗:“梅姐姐才醒听到你送回扳指,就哭了......除了文恪死的时候,她从没哭过。”
周弘只问:“你知不知道这扳指原本是谁的?你梅姐姐的那只又是谁的?”
宋文朗脸上几分带病的潮红,又咳嗽几声:“是三伯母给的!七王爷一只,文恪一只,文恪去后,那只就给梅姐姐了。”
周弘摇了摇头,有些垂眸:“一知半解!”嘴角冷冷一拉,有几分嘲讽,又淡了片刻:“本王说了,文恪的情义我还完了,当年我与他的结义扳指也该还了,他在坟头里,本王不欠他,坟头外他所托,本王如今也不欠。”
这话扯上了坟头就有些狠辣,可若不是真的放进骨子里,谁又会随便扯到坟头呢?扳指带上去不容易,摘下来更不容易。
湘君有些咋舌,合着这扳指不是梅若寒和周弘的定情信物,他俩这样真是太容易让人浮想了~
宋文朗也不是很清楚那些陈年旧事,可他心疼现在凄苦的梅若寒,更看不得周弘这决绝彻底模样,竭力想要为梅若寒争个公道:“七王爷照顾梅姐姐这么多年也过了,为什么偏就这次过不了?”
周弘捏紧了手里的书,坐直起来,眼中寒冰凛冽:“两条人命,就是她耍性子,折损了两条人命。”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