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以后,松鸣站在浩瀚的宇宙边缘,准会想起那个曾因他一句话而毁掉的世界。
当时,地球是个有着七十亿人口的文明社会,科技日新月异,人类踌躇满志,好似再给他个千年时间,就能捅破这宇宙苍穹;而松鸣则完全相反,是个不学无术的大学生,他白天翘课搬砖,浑浑噩噩的像狗一样累死累活,晚上则在虚拟的游戏世界中呼风唤雨,左拥右抱,享受帝王一般的生活,直到有一天——
松鸣被迫参加了一场例行班会,滚滚向前的历史车轮,啪的一声爆胎了。
“啪!”
不知何时,班主任如鬼魅一般出现在松鸣身侧,负于身后的大手猛地探出,赫然夺去松鸣正在聚精会神玩游戏的手机,将其啪的一声摔碎在地,横眉冷目道:
“你上大学是来玩游戏的?你准备一辈子都搬砖?整天浑浑噩噩游戏人生,一滩烂泥扶不上墙,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像你这种社会渣滓最好就死在游戏里!”
同学们面面相觑,气氛尴尬至极。
松鸣却像没事人一样耷拉着眼皮,靠着椅背翘起了二郎腿,从怀里缓缓掏出一枚发黄的草根,漫不经心地叼在嘴边,好似把游戏里的逼格带到了现实之中,进入某种忘我的境界,悠悠应道:
“我一辈子搬砖怎么了?我游戏人生又怎么了?我就算再努力能比得过有个好爹?我就算再拼搏能拼得过走后门?我再上进就能追到被二代们玩腻了的女神?别逗了老班,对我这种毫无才能的人来说,人生不过是个垃圾游戏,游戏里的公平单纯才是我的真实世界,所以我不会死在游戏世界里,我要在游戏世界里——永生!”
班主任面色一滞,整个人被松鸣这段突如其来的中二台词呛得说不出话来,甚至产生了连眼镜都快要被其声波震碎的错觉:
“你!”
教室里鸦雀无声。
正在这时——
一道如机械般的冰冷女声自天穹落下,一瞬间笼罩了教室、校园、山川、沙漠、湖海,乃至整个地球,在天地间铮铮作响,如丧钟一般低沉而苍凉:
【叮——警告!系统被道破天机,自毁程序立即启动。】
“哈?”
还没来得及诧异,松鸣赫然发现,班主任在他面前直接……崩溃了。
不不,不是你们所想的那种崩溃,而是身体颗粒散落、化为流沙般的“崩溃”,整个人如沙雕一般哗啦啦倾泻而下,转眼间变成了一滩流动的数据。
松鸣呆若木鸡,使他更诧异的是,和班主任一同崩溃的还有——
同学、教室、校园、城市、乡村、森林、沙漠、湖泊、海洋……乃至迅速扩散至整个地球,以及所有肉眼可见的宇宙,整个世界在一分钟之内,转眼化为了数据的汪洋大海,代码流动翻腾,光影霹雳闪烁,虚幻如流梦,荒凉如墟漠。
松鸣忽如一叶孤舟,置身于数据大海的浪涛中,两眼无神,一脸懵逼,发黄的草叶自唇边跌落:
“我这是撸多了?”
令他不解的是,他的五感和逻辑思维像寻常一样清晰,他仔细回忆最近是否经历过雷劈、车祸、癌症、飞机事故、跌落悬崖,或是电脑蓝屏后跳出的“yes/no”之类的东西……
然而并没有。
这意味着这里不是梦境,也不是穿越,更不是天堂或地狱,这里就是血淋淋的现实!
“难道说世界本身就是虚拟的?”
想到这一点,松鸣倒吸一口冷气:
“我就那么随口一说,还真他妈道破天机了?好吧,就算世界是虚拟的,问题是既然虚拟的世界崩溃了,为毛我还活着?”
正在这时,那道冰冷的机械女声再次响彻天穹:
【叮——宿主确认,开始铸造肉身,欢迎来到真实世界!】
……
转眼之间,眼前的数据大海消散一空,“世界”恢复了清明。
松鸣好似在一瞬间打开了清晰的五感,他“感”到肌肉紧致,骨骼坚实,血液在体内清晰的流淌,全身的细微毛发都根根竖起,仿佛受到静电一般的酥麻,每一个毛孔都好似能呼吸一样清凉。
而他此刻正置身于一片爆炸后的土坑中。
土坑的中央是一台被炸得千疮百孔的超大主机,夹杂着刺啦作响的电火花,周围散落着一些带着复杂纹理的黑色碎片,上面漂浮着冰冷的淡蓝色火焰……看上去是刚刚爆炸不久的样子。
“这就是我一直以来生活的世界?”
心中虽毫无歉疚,但是松鸣的脸上仍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苦涩:
“毁灭了世界,拯救了自己,我还真是人渣啊……不不,就当前情况来看,我渣是确定的,是不是人还得另说。”
苦涩转瞬即逝,松鸣双目一凛,浑噩已久的内心渐渐兴奋起来:
“希望这个世界不要像上一个那么无聊哦。”
话毕,浑身猛一哆嗦,转身从爆坑里爬了上去。
一座狂风呼啸的松树林,赫然呈现在他的面前。
松木高大如楼,遮天蔽日,在狂风中翻滚如浪;松针细长丛簇,青得发蓝,在风中飒飒作响;硕大如莲的松子,一一垂在枝簇下面,蓝得有些发紫,在清风中挥洒着满林的松子香;而在松林深处,狂风渐息,不知名的野花小草,在松软的土地上探出头来,带出泥土的清馨;藤蔓匍匐如蛇,穿插其间,仿佛能听到嘶嘶响声。
松鸣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林风拂动,撩起了他细碎、凌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