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气炽热,午间落了一场雷阵雨。|
电闪雷鸣之间,仿佛竦手摧花。窗台前姹紫嫣红的芍药被打落不少,花圃里一片狼藉,正应了那句绿肥红瘦。
因是这场雨没有下透,午后日头一起,反而闷闷地更添暑气。夏钰之怕有人中暑,便张罗着要侍从去买些冰来,预备摆在各人房里消暑。
晚些时候,太守夫人挑了些新鲜瓜果,亲自送到驿站来,顺便给慕容薇和楚朝晖请安。梅子、西瓜、蟠桃和葡萄等物,都是新鲜采摘,装在篮子里拿刚打上来的井水涪着,暑热的天气里,一望便是生津止渴的好东西。
太守夫人穿着件鸦青色绣灯笼纹的薄杭绸帔子,露出里头雪白的中衣立领,白玉琵琶扣严丝合缝。青丝半白的长发挽了只低髻,髻上只簪着枝景泰蓝发钗。
那发钗是烤蓝的工艺,到还精致,只是烧成的富贵长生纹脉络浅浅,并不是如今时兴的花样。一支过时的发钗插在太守夫人簪上,便显得有些寒酸。
想来这吴太守两袖清风,太守夫人的日子便有些捉肘见襟了。慕容薇的目光从她发髻上掠开,谢了对方的好意,便与众人一起聚在楚朝晖的正厅里享用瓜果。
挂念着留在船上的罗蒹葭,慕容薇不好探问,便命装几个果盘送去船上。与夏钰之说道:“天气闷热,大约还有雷雨。光复先生留在船上不肯下来,便将这新鲜果子送去尝尝,叫船上的丫头们也吃个新鲜。”
向夏钰之使个眼色,夏钰之晓得她牵挂罗蒹葭,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便吩咐人去盛些瓜果,准备亲自送到船上。
苏暮寒自告奋勇随行,自然少不了再与苏光复暗地里唠叨几句。
提起罗嬷嬷总是坏他大事,苏暮寒向苏光复拿手比做下刀的姿势,俊秀的脸上满是戾气。他狠狠说道:“此人留不得,屡屡坏事。公主身旁有她相助,总是不能真心为我所用。”
苏光复眼中也有丝阴翳,算着日子飞去皇城的信鸽早该回程,他已然多等了一日,依旧没有动静。
听闻本已说动了楚朝晖,撺掇慕容薇同意苏暮寒去边城,又堪堪毁在一个奴婢手里,苏光复心火陡起,恨得咬牙切齿。
因是信鸽迟迟未归,不晓得皇城之行是否顺利,此时静不下心来对付罗嬷嬷。苏光复宽慰苏暮寒道:“待那周氏二老的事一了,我们回了皇城,即刻便吩咐宫里人下手。即是败事之人,自然容不得她苟活。”
生怕信鸽被人截留,苏暮寒也不勉添了担心,迟疑道:“先生再泒些人回去看看,千万不能横生枝节。这当口再出什么事,便是打草惊蛇。”
两人迅速交换着意见,说了几句话的功夫,那边夏钰之已然将瓜果送到罗蒹葭与紫陌手上,转达了慕容薇的关心,便催着苏暮寒回去。
苏光复送了苏暮寒出来,温良纯善的笑着,拱手与夏钰之打招呼。
羽扇在手,头戴纶巾,步履从容,苏光复一泒儒雅的文人模样,颇有些孔明先生的味道。夏钰之客气地还了礼,尊称了句先生。
彼此道过辛苦,三人又随口聊起了太湖上的龙舟,显得极是和睦。
近来夏钰之总有意无意远着苏暮寒,苏光复想从眼前这年轻人眼中寻些答案,不想几番对答之间,对方却是坦坦荡汤,没有一丝疏漏。
早闻每年的五月初五,由当地官府承办的太湖龙舟大赛十分热闹。
听得苏光复交口称赞,夏钰之亦怕自己总远着苏暮寒到惹他忌惮,便接着苏光复的话音,撺掇了苏暮寒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咱们说给那吴太守,也下场去试试身手如何?”
苏暮寒也是少年心性,有心一争高下。他拍掌应道:“百舸争流,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与三哥也趁趁热闹。”
好一个狭路相逢,夏钰之暗道可不就是说得各自泒回皇城的两路人马,单看谁技高一筹,更能抢些先机罢了。
两人辞了苏光复,回去便求得楚朝晖同意,要下场去参加今年的龙舟大赛。怕安排不及,立时便给吴太守传了口信,要他先行安排。
只剩两日的功夫,参赛的八支龙舟已经涂完最后一层彩绘,只等着初五那日挂上红绸点了龙睛便能下湖,世子与金吾卫的副使却忽然开口都要下场。
底下人将消息传进府衙,刚刚忙了一日政务,正浮生偷闲的吴太守叫苦不迭。
本来用过晚膳,刚由夫人侍候着更了衣,太守夫妻二人坐在院子里老槐树下石桌旁的竹藤摇椅上,正自饮茶纳凉。
闻得这话,吴太守扇着手里的芭蕉扇,凉风顿时换做了热风,他额上汗水又涔涔而出,向夫人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
贵人既有这个兴致,便由不得他去拒绝。只是时间紧迫,今年龙舟参赛的八支队伍又早已定好,都由当地大商贾赞助,不用官府出银子。
如今再另加的一支,时间仓促,便只能由官府出人出力。
账簿上记得清清楚楚,吴太守明白官库里银钱已然见底,精打细算尚且不足,又忽然冒出这么一档子事,不免有些扫兴。
少不得,依旧与夫人商议,只能动用自己所剩无几的私库。
这些年为着儿子补缺,手中积蓄用得差不多,再这般下去,怕是连自己的嫁妆银子都保不住,那可是女儿嫁人最后的体面。
吴夫人到不是心疼这些身外物,只是做父母的总想给儿女留些依靠。
望望灯火寥寥的次院,想想儿子郁郁落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