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子宗?曹操倒吸了一口凉气。自从明帝从西域白马渡经,又有安世高译经释卷,如今来自身毒国的佛教已经被中原世家所广泛接受,其中又以宫廷帝胄为最。可以说自白马寺建成以来,历代帝后、诸侯王和外戚朝臣里就很少有不信佛的,特别是当今董太后笃信佛祖,几乎已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
而这时的佛教和后世相差甚远,甚至有一些邪教的意味,佛徒们可以随意行走高门大户,传播谣言挑动是非;可以随便说一声与佛有缘就化来良家子弟,其家不得追讨;可以任意指认某人对佛祖不敬,然后发动灭法战攻灭其家,世俗官府不得介入。虽然有不少有识之士提出质疑,可太后简简单单一声:“人家是出家人”,就把所有反对的声音全部压下去了。
曹操对佛法没什么研究,不知道伽蓝神将到底是个什么含义,如果太后执意要护短的话,今天佛子宗袭杀秋明这个事很有可能就这么不了了之。他正在犯难,旁边的袁绍跌足道:“伽蓝神将?秋明怎么如此妄言?也难怪佛子宗要灭法诛邪了。”
哐当一声响,正堂的大门打开,蔡文姬满身盛装满面泪痕地从里面走了出来,款款走到阶前,对着阶下众人盈盈下拜道:“妾身拜谢众位将军援手之德,家逢大变,不能以茶酒相待,还请各位海涵。”众人都是亲见蔡府被烧得如同白地一般,家丁婆子死伤遍地,也都纷纷表示不用客气。
蔡文姬环顾一周,眼中又垂下泪来,却忽然提气扬声道:“我家夫君从不妄言,只要他说是伽蓝神将,他就一定是伽蓝神将。这些贼人横行作乱无法无天,请众位将军为我家作主。”说完,她又俯身向着众人拜了三拜。
曹操心想,就秋明那张破嘴,说他从不妄言,谁信啊?虽然说死者为大,不过这件事情委实太过重大,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一大片佛门弟子,所以他和袁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出声答应。
正在有些尴尬之时,外围的士兵大叫起来:“这里有几个可疑的人。”所有人一起转头望去,只见三个全身黑糊糊的人被士兵拦在外面,其中个子最高的那个兴奋地挥着手叫道:“孟德,本初,我在这里。”
是夫君,他没有死!蔡文姬的心顿时被喜悦和激动填得满满的,她心头一松,整夜的惊惧和劳累猛的涌上来,竟然一下子昏了过去。
朦胧中,蔡文姬感觉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低声地哼着小曲,给她讲他的担心和思念。蔡文姬觉得自己的头好疼,手指也好疼,可是全身暖融融的真的很舒服。她静静地享受着这分难得地静谧和温存,直到房门被推开,张玉兰焦急的声音响起:“你快去看看吧,刁姐姐发烧了,好象很严重的样子。”
蔡文姬勉力睁开眼,用力推着秋明道:“你去貂蝉那边吧,我只是太困,睡一觉就没事了。”
秋明又抱了蔡文姬一会,亲亲她的额角,又亲亲她被琴弦割破的手指,帮她把被子掖好,才跟着张玉兰走了出来。
一夜未曾合眼,小道姑此时也是满脸疲惫之色,秋明担心地看着她道:“现在丫鬟婆子俱已身死,暂时宅内只能你多照应着点了,不过你也不要太过劳累,等貂蝉睡着,你也去歇息了吧。”
张玉兰强撑着笑道:“放心,我也不是娇生惯养的人家,这点苦还是吃得住的。”说完,她又想起这句话好象对貂蝉有些不恭敬的样子,笑着推秋明道:“快进去吧,刁姐姐在等着你呢。”
整个蔡府,除了正堂以外都被烧成了白地,黄忠他们倒是在旁边搭起草篷过夜,貂蝉却只好暂时住进正堂里的偏房。这让她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了,正堂是大妇才能住的,自己这么住进来,蔡姐姐会不会不高兴呢?经过了这样一个夜晚,自己又要怎样去面对秋明呢?貂蝉想着想着,头上又开始痛了起来,她从被窝里伸出手去想要摸摸伤口。
她的手被人捉住了,秋明的眼睛在夜色里亮得好象天上的星辰一般。秋明笑道:“包扎好的伤口不要随便去动,要是引发感染就麻烦了。”
他用手摸了摸貂蝉的额头,又用自己的额头试了试,笑着对张玉兰道:“还好,不是很烫,最重要的是人还是清醒的,应该不打紧了。”张玉兰打了个哈欠道:“那就好,我实在撑不住了,先去睡了啊。”说完,她吱扭一声带上门出去了。
秋明摘下貂蝉额头的布巾,在水盆里浸了浸,略拧了拧,又重新贴上去。貂蝉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眼中晶莹似有水光闪动,忽然轻轻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秋明哈哈一笑:“你是我的细君,我不对你好能对谁好?”
貂蝉的额头有些发烫,脸上也有些发烫,就连心里似乎都有些发烫了,她垂下眉毛道:“骗人,一开始你都不认识我的,为什么要说我和你有婚约?”
秋明低头望着貂蝉,桌前红烛掩映,映得貂蝉的粉颊一片嫣红,眼波流转似有万语千言。秋明叹气道:“谁说我不认识你?我很早很早就认识你了。”
貂蝉撅起嘴唇,分明地表示不信,秋明微笑道:“我和张家小丫头是夙世姻缘,你听说过了吧?”貂蝉点点头。这样的八卦,就是张玉兰不说,她也会威逼利诱从小道姑的口里问出来,更何况那小丫头根本就是个口上没门的,自己早就嘻嘻哈哈的把什么都对貂蝉讲了。
秋明嘴角挂起坏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