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温县一路往西,地势越来越高,人烟也越来越少,道旁林间频现白骨残肢。曹操苦笑道:“自丁建阳入主并州,山西群盗被逼得走投无路,只能往南逃奔,却又不敢渡河欺近洛阳,只能在这狭长的方寸之地谋生,害民不浅。”
蔡文姬本来心情不佳,触景生情地吟道:“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曹操一愣,在马车外问道:“这是文姬新作的乐府?”蔡文姬悠悠叹道:“非也,只是平时曾听我家夫君常常念起,所以记起了几句。”
曹操面色古怪地道:“原来是则诚作的,乍一听,还以为是我自己写的呢,哈哈。只希望则诚能吉人天相,再出佳作了。”秋明落水失踪已经有两三天了,即使再乐观的人也不会认为还会有奇迹发生,众人听了曹操的话都只能暗自摇头。
在这山路上,廖化如鱼得水一般,前后上下策马到处跑来跑去,不一会又跑回来道:“前面山崖下有几骑人马,似乎是司马家的人。”
来到近处一看,果然是在河岸村边见过的少年,只是此时人人带伤,马腿也被打折,看上去狼狈不堪。少年见有人经过,拜伏于地道:“我乃温县司马朗,家父现为京兆尹。如今我幼弟被奸人所掳,求诸位援手施救,司马家日后定有相报。”
一刻钟以后,司马朗骑上了秋明留下的坐骑,又是高兴又是惶恐,高兴的是终于有人肯对他们的遭遇施以援手,惶恐的是那两个凶神恶煞的武将把自己的从人全部赶走,说是会碍手碍脚,不知道是什么居心?不过事已至此也无法可想,只能选择相信他们了。
曹操看出了司马朗的不安,特意和他聊起了他的长辈,说到司马直时,少年流泪道:“家叔刚直,本是无心为官,天子却强行征发,又使人暗中讨要买官钱。吾家世代诗礼,哪得这些闲钱,家叔只得以死相谏,同时明志于天下。”
曹操叹了一回,又问道:“那你弟弟是怎么回事?小小年纪怎么会得罪惹不起的人呢?居然被掳走这么远,看来得罪得不轻。”
司马朗对司马懿的莽撞行为虽然也是有些不满意,可是在外人面前却是对弟弟维护有加:“吾弟仲达聪亮明允,刚断英特,虽年幼却甚好打抱不平。郡中大户周氏,本安阳乡侯之远支,平日里窝藏盗匪交结游侠,只靠着坐地分赃把家业越做越大。吾弟鄙视其家,屡次设计戏弄周家公子。”
“前几日周公子看上了隐士胡昭家的女儿,欲上门强娶,却被吾弟数言相激羞惭退走。他家里本是强横任侠,本人更是无法无天,竟然将仲达强行掳走,一路西去不知意欲何往。我找他家理论,他家中大人却只说是孩童斗气,无需多问。唉,如今仲达不知身在何方?是饱是饥?”
曹操想了一会,笑道:“你父亲出门在外,平日家中兄弟可是由你来管教?”司马朗连忙点头。曹操道:“这就是了,定是那周公子怪你处断不公,不能管教令弟,故而带上你弟弟去关中寻你父亲告状去了。”
“关中?”司马朗惊道:“此去山遥水远,盗匪蜂起,如何能够到达?”
鲍出凑过来道:“你不用太担心了,正所谓蛇有蛇路,鼠有鼠洞,他家既然与盗匪游侠交好,定然有他的法子。”
黄忠道:“虽然如此,不过游侠行事全凭一己好恶,没有多少道理可讲。万一小孩子不识轻重再次激怒了他,难保会做出什么事来。还是要尽快把人救出来才好。”
司马朗吓得面如土色,连忙苦苦求告。黄忠等只是答应若是见到了一定顺手救人,却不作其他任何承诺,司马朗别无他法,只得暗中垂泪不已。
王屋山东依太行,西接中条,北连太岳,南临黄河,森林茂盛沟潭众多,又因列子记载愚公移山的故事闻名于世。一行人沿山麓而入,路上倒撞见了几拨山贼,却是一照面就被颜良文丑杀得星散而逃,让廖化大呼手痒。
在山道中行了一阵,曹操驱马来到马车前道:“根据山野传说,此山中有洞,深不可入,洞中若王者之宫,故名曰王屋也。依我看,这个山洞就是那老鼋的巢穴了。不过今日天色已晚,不如等到明天再去寻它吧。”
马车里传来蔡文姬的声音:“如今夫君不在,我等皆是妇人之见,一切听从曹将军吩咐便是。”
曹操不敢大意,一切按照军中操典安排下来,却把马车团团围在中间。等到篝火渐息,赶了一天路的众人也都纷纷进入了梦乡。
廖化自告奋勇地值守了第一班岗,他没有去过邓州,对邓州没有什么归属感,投降秋明也只是权宜之计。不过在跟了一段时间以后,他觉得秋明这人还算不错的,而且黄忠魏延鲍出个个都是武艺高强,自己平时没事向他们讨教,似乎枪法又有所精进。只恨今天颜良文丑两个家伙出手太快,让自己没有什么表现的机会,只能仰天长叹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不过这山上山贼这么多,保不准到夜里还会有不知死活的家伙会来偷袭,到时候就该轮到自己上场了。廖化自己也是做惯了山贼的,很快就判断出了可能遭袭的几个方向,他拖着长枪找了个隐秘的地方躲了起来,要是有人想要冲进营地,先暗中给他一枪再说。
月亮慢慢被云层遮住了,山冈上开始刮起了劲风,廖化隐隐闻到风中略带着一丝腥臭味,却没能闻出来是什么野兽。不是老虎,应该也不是黑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