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声接着一声的打鸣中,夏叶瑾有些绝望的想,她这回大概是没法等到宫辰时加三倍工资了。
就在这时,身后的扎慕林突然一掌劈在了不远处的龙爪槐上,“谁在那里,滚出来!”
声响惊动了整片林子,枝头的枯叶哗啦啦的掉,然而那边却半天没有动静。当扎慕林越来越焦躁马上就要挥手让人去砍树的时候,那藏身树后的人终于出声,他说,“郡王这么急做什么,这么急可是吃不了热豆腐!——”
扎慕林有些惊讶看过去,夏叶瑾却已经皱了眉头。
这个人,终究还是没能置身事外。
就在她皱眉的瞬间,赵穆作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他从树干的掩护里跳了下来,将自己完全暴露在众人面前。
在最初的惊讶过后,扎慕林迅速反应过来,他挥了下手,瞬间一大群的护卫围了上去,可才冲到一半,赵穆却忽然跃起,左右手一扬,无数细小的暗器飞刺而出,那些护卫闻声四散,趁着这混乱,赵穆从怀里掏出一把箭弩来,对准了扎慕林。
忽然有人冲了上去,直接将他扑倒在地,射出的利箭偏离了既定的方向,只是擦过了扎慕林的耳廓,割断了一缕发丝。
就这一刻,夏叶瑾积攒许久的气力瞬间爆发,略一矮身沉肩向后撞上了身后那名护卫的下巴,抬腿踢在了握住长刀的那只手腕上,对方吃痛,长刀落地。夏叶瑾咬牙拼尽全力又一脚踢向他的肩窝,直到对方脱力倒地,自己飞快的蹲下身摸出藏在脚踝处的匕首,正要起身去帮布日固德的忙,忽然耳边一阵厉风袭来,明晃晃的刀锋直接朝着她劈砍下来。
夏叶瑾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她听到布日固德喊了一声,紧接着有人扑在了她的身上,替她挡下了那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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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府的地下暗室里。
付清竺从血淋漓的一片背景里走出来,“你太墨迹了……”他对着司马子瑜说道,清俊的脸上写着不耐,边说还边装模作样的顺手抹了下沾了油星的下巴,“我一大碗粉条都吃完了,你竟然还没有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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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清竺倒在血泊里,全身上下全都是血,分不清到底是他自己的还是其他人的,她伸手抱住他,才发现他一直在发抖。
似乎意识到有人靠近,靠在她怀里的付清竺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付清竺你怎么样?你傻不傻啊你是疯了活腻了吗竟然敢用替身咒?!……”
付清竺扯了扯嘴角,本想抬手去抹平对方紧锁的眉头,只是双手都沾了血,便只好作罢,慢悠悠的来了一句:
“不碍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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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碍事的。
此刻替夏叶瑾挡了一刀的赵穆,也同样说了这么一句,“不碍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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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力到此基本已经耗尽,夏叶瑾累的站不起来只能跪坐在地上,赵穆的情况比她更糟,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方才那一刀下去,直接将他的最后一丝坚持消磨殆尽。
经历了这么多,不能说完全看透生死,但至少在无常的死生面前能保持一丝镇定。然而此刻的夏叶瑾竟悲催的发现自己手抖得甚至连一块绷带都撕不成,她狠下心咬了下指尖,疼痛和血腥的混合作用让她顿时清醒不少,也镇定了许多。
布日固德还被人围着,她得赶紧帮赵穆包扎好过去帮忙。
只可惜这念头才刚闪过,后颈处就挨了一棍,在失去意识之前,她隐约看到布日固德也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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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叶瑾醒来时,已是红日当头。
环顾四处,当瞥见床头木桌上的那一碗还带着腥气的羊奶酒,霎时回了神——她还在元朝。或者说,她回到了忠王府。
等等!?
她回到了忠王府,那其他人呢?
一想到这个夏叶瑾什么也顾不上,赶紧随便趿拉双鞋子,一边用力掐自己的手臂一边猛地往外冲。她必须要证实两件事,那两人是否还活着,还有就是她现在是不是在梦里。
一路狂奔,可惜才到游廊就被人拽住,一个侍女横眉瞪她,说你跑什么瞎跑,郡主在前头没看到?!
惊魂未定,大气都还未喘匀,她呆呆地看着坐在八角玲珑亭中对弈的两个人,好似大白天见到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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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元是北方铁骑的天下。
生于马背上的民族,就算已经征服了中原,印刻在骨子里那一抹同态复仇的部族情结却永远都不会消散。无须刻意提及,它就融合在血液里,烙在灵魂深处,经意或不经意间,影响着每一个决定。
布日固德没有想到最后自己竟然是被真敏救了下来。他先是惊讶,而后更多的是欣喜,或许这个人并非像自己所想的那样,对他没有一点情谊。只是这情谊到底有多少?布日固德不愿意去深究。
回到忠王府,试图联系了几个朝内交好之人后,布日固德才发现现在的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扎慕林不仅软禁了他,还将整个家族困在了察哈尔。他没有赶尽杀绝,但这样的行为却比赶尽杀绝更加狠绝。布下如此庞大的网,单凭扎慕林一人之力绝不可能,躲在暗地里那个人是谁布日固德不得而知,但绝非是个等闲之辈。
所以他没有马上进宫去见忽必烈汗而是顺势在忠王府内住了下来,先伺机不动,看对方还有什么后招。
“真金太子病了……”
坐在对面的真敏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随手在石墨色的棋盘上落下一颗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