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魏安候府的当家夫人姚氏便乘了马车来宣宁候府,刚一进府,就被闵嬷嬷请去了宁寿堂见老太太。
一路上,魏安候夫人姚氏几欲开问闵嬷嬷,话到嘴边又全都咽了下去,到底没失了体面,和一个奴才打听什么。
只是,这心里头怎么想怎么觉着堵得慌,昨晚宫里传来一道口谕,说是平淑郡主大归,叫她这候夫人将人接到府里来。
任凭她使了多少银子,都没能从传话的太监口中问出些什么来,那太监离开后,她琢磨了一下午,整晚都没合上眼。
她这魏安候夫人的身份本就像是捡来的,如今这平淑郡主大归,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别到时候人一住进来,外头就有人嚼舌根,说她平淑郡主才是他们魏安候府正儿八经的主子。
姚氏心里嘀咕着,过了一会儿工夫,就跟着闵嬷嬷到了老太太所住的宁寿堂。
因着天冷,廊下的小丫鬟都穿了厚厚的袄子,藕荷色袖子边上绣着花,看那体面一点儿的,脚下穿着一双鹿皮靴子,姚氏见了不由得有些感慨起来,明明都是候爵,宣宁候府家大业大,处处都透着富贵之气,虽低调,却是难得的能叫人瞧进眼中。
她们魏安候府,也就前两年还风光些,如今只剩下个空壳子了,偌大的侯府,里里外外都要银子,竟逼得她将嫁妆动用了不少。
旁人看着体面,哪知只是外头的风光。
“老太太一早就等着了,说是天寒地冻,倒要劳烦夫人亲自过来一趟。”说话的是老太太跟前儿的大丫鬟青馥,就是方才姚氏见着脚下踩着鹿皮靴子的那个,见着闵嬷嬷领着姚夫人进来,便笑着迎上前去,打起了帘子。
又对着一旁的闵嬷嬷道:“嬷嬷有事就先下去忙吧。”
闵嬷嬷应声出了院子,青傅便领着姚嬷嬷进了屋子。
因着天冷,屋子里燃着上好的红罗炭,夹杂着淡淡的香气。
周老太太坐在软塌上,手里拿着一串佛珠,默念着什么。
“老太太,魏安候夫人来了。”
听到传话声,她才抬起头来,将手中的佛珠放在桌上,客气道:“这一路天寒地冻,累你专门来这一趟了。”
老太太说着,请魏安候夫人坐下。
很快,就有丫鬟端了茶水和点心上来。
茶是上好的明前龙井,入口醇香,轻抿一口,香气便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见着姚氏喝了几口茶暖了暖身子,老太太才说起了正事来。
“原本是我们家的家事,当年得皇上太后恩典,才使郡主下嫁府里,我们一家都感念皇上隆恩。只是这些年,世人也知道郡主入府多年,除了五姑娘外,未曾诞下子嗣来。我们倒不觉着怎么,只郡主因此郁结于心,竟一连吃了多年的药,如今身子骨也不大好了。若为了子嗣赔上郡主的性命,倒是我们的不是了。如今郡主有心思大归回魏安候府,太后皇上也都允准了,这才请了夫人过府来接人。”
周老太太一番话真真假假说下来,姚氏即便心里知道有假,却也只能点头称了声是。
只是,因着心中疑惑,到底是忍不住问道:“这郡主大归,好好养着身子,说起来也算是喜事。只是,老夫人有一处不知,我们魏安候府看着表面风光,可上下几百号人的嘴,都要吃饭穿衣,着实有几分难处。这郡主回了府里,这吃穿用度不知道要如何安排?”
“我们有心体面些,不叫郡主受了委屈,可常言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老爷虽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可不过是个闲职。如今迎了郡主回去,就怕郡主一时不适应,反倒叫人说我们老爷接了这爵位,却是不能将郡主照顾周到,平白生出那些个闲话来。”
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哪里能不明白姚氏这是根本就不想将黎氏接回府去。这话里话外的难处,都差点儿要说他们魏安候府连锅都揭不开了。
老太太皱了皱眉,想了想开口道:“这各家有各家的难处谁都知道,按理说郡主是自小在太后的慈安宫长大,若是太后怜惜,将她接回宫里去旁人也不敢说什么。如今太后不发话,想来是上了年纪,更想过清清静静的日子。”
老太太没有直接回答姚氏的话,却是一句话将姚氏点醒了。
老太太的意思,是黎氏失了圣心,又失了太后这个依靠,才不得已回她们魏安候府去。
若是这样,她就安心多了。
她就怕,接回个祖宗来,处处要供着她。
如今既是这样,全当是养个闲人了,他们魏安候府再难,也不缺一口饭吃。
姚氏心里的疙瘩落到了地上,瞧着有些时候了,便辞了老太太去了沉香院。
大冷的天,沉香院里只一个伺候的人,姚氏被翠夏迎进了屋里。
刚一进去,就觉着一阵寒气直渗进骨子里。
黎氏坐在软塌上,手里拿着一盏茶喝着,不远处摆着炭盆,里头放着上好的红箩炭,竟是没有点着,任由这屋子里冰天雪地的冷。
姚氏心中诧异,眉头皱得更紧了,看这样子,这平淑郡主别是精神不对了。要不然,这宣宁候府怎么像是丢开包袱一样恨不得她下一秒就离开府里呢。
丫鬟翠夏见着姚氏脸上的神色,心里头咯噔一下,忙上前小声叫了声:“郡主。”
这两日,黎氏听不得太太二字,翠夏便只称一声郡主。
殊不知,这声郡主落在姚氏耳中,觉出几分刺耳来。黎氏落到如今这般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