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金枝醒了。
但她既不是被噩梦吓醒,也不是因为睡太多而自然醒,她是被摔醒的。
因为梦里的她一直在一条永远看不到尽头,且荒无人烟的甬道上不停地走着。
四面是高耸的宫墙,除了入耳风声那低沉的呜咽,不见半个人影。
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无论如何努力地向前走,却怎么都走不到尽头。
她很想休息,却生怕一停下来,就会永远被困在这个让她孤苦无依的绝境。
不知道就这样周而复始,麻木不仁地走了多久。
就在她感到脚步越来越沉,身子越发不堪重负时,突然间,却看到了一个万分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她不由喜极而泣,像是突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欣喜地加快脚步飞奔而去。
可就在马上要触手可及时,那个身影却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她则重重地倒地摔了一跤,伴随着一阵骨头散架般的疼痛感,终于被摔出了梦境之外。
但是她记得很清楚,那个消失的身影,是高珩。
“别走,别走,你别离开我!”
耳边回响着梦中那撕心裂肺的尖叫,程金枝猛然睁开双眼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瞥见身边的高珩之后,整颗心都不自觉地纠结在了一起。
只见他正坐在床边,将自己的手放在掌心中,抵在额间闭目养神,眉宇间依旧可窥见那凝重而深沉的担忧之色。
程金枝怔怔地凝视着他,很想抬手去抚平他那微蹙的眉角,却又不想打扰这份难得的平静。
此刻的她,只想就这样静静地望着高珩,望着这张让自己心驰神往,无法割舍的容颜。
哪怕只多这么一眼也好。
或许在以后很长的时间里,自己就连想看他一眼,都会成为一种奢望。
她更不知道待高珩醒来以后,该如何在他面前装得若无其事。
程金枝原本以为演一场戏再容易不过,可现在对她来说,实在太难了。
如果可以,她宁愿时间就定格凝固于此,就这样在高珩安然的陪伴下沉沉睡去。
可能是感觉到了程金枝气息的转变,高珩眉睫轻动,有所意识地睁开双眼,在看到程金枝正
的那一刻,很是激动地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你醒了!”
“我…我怎么了吗?”程金枝急忙收起伤感的神采,眼神不自然地闪烁了两下,“我记得我明明想去御花园看花的,结果……”
“你晕倒在宫道上,是被路过的宫女发现的。”
高珩神色担忧地看着程金枝,眼中却若有似无地藏着一丝嗔怪的意味。
“晕倒?那可能是今天的早膳没吃饱吧?我今天可就只喝了两碗地瓜粥。”
程金枝在高珩的搀扶下撑起半个身子,歪着头有些疑惑地抓了抓头发。
“可是说起来,不知道怎么了,最近总是觉得身子有些乏力,也没什么食欲。”
随即很是紧张地看向了高珩:“喂,你说,我这不会是生了什么大病吧?”
“你放心吧,母妃早就请贺太医来给你看过了,没什么大碍,不要自己吓自己。”
高珩温柔地抬手轻勾程金枝的鼻尖,随即舒展眉角,虽然语气略显严肃和郑重,但是眼中却分明浮现出了温存的笑意。
“不过程金枝你听好了,从现在起,我不准你一个人四处乱走,去哪儿,去见什么人,去干什么,都要如实向我禀报,知道了吗?”
“啊?你…你要干嘛啊?”程金枝眉间一跳,有些诧异地瞟了高珩一眼,“我只是饭吃少了没力气走路,回去多补几顿就好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也不是红杏出墙去勾男人,你这么盯着我干什么?”
程金枝说着将被子往身上挪了娜,故意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一副不肯退让的倔强之态。
“我从来都只听说过妻管严,还没听说过还有夫管严的呢。再说了,你这个燕王殿下这么容易招蜂引蝶,连楚国的蝴蝶都被你引来了,该被盯着的人是你吧?”
听着程金枝略显掷气的话语,
高珩嘴边笑意更甚,突然将双手覆上了她温热的脸颊,深邃的眼眸中柔情似水。
“我若不盯着你,万一我们的孩子出了什么差池,你难道不伤心难过吗?”
听闻高珩此言,原本还一脸抗议的程金枝只觉心头猛然一震,立时绷紧脸色,有些发怔地注视着自己的丈夫,几乎是用着颤抖的声音问道。
“你…说什么…我们的,我们的孩子?”
“是啊。”高珩对着程金枝展颜一笑,伸手将她揽入了自己的怀中,“贺太医来替你看诊的时候已证实,你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高珩的话如罡风过际,掀翻了她心里的每一寸土地,一时间昏天黑地,飞沙走石,只留下无穷无尽的撕心挣扎之痛。
可突然间,又如同春风拂面般清新怡人,温暖和煦,让每一寸土地上都开满了绚烂多彩的花朵。
程金枝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拥有她和高珩的孩子。
这到底是上天赐给她的幸运,还是和她开的一个莫大玩笑?
自己此刻到底该喜,还是该忧?
她低下头有些发颤地将手覆盖在自己的小腹上,随即很是激动地抓住了高珩的手臂,眼中泪光盈盈,连身子也在跟着轻轻颤动。
“你…你没骗我,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