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阶蛰鸣,虚竹滴沥,又是一年春华秋实。
庭院里的白海棠早已落地生根,荼白的花瓣被碾碎进软卧的土里,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抖动在风中,待来年暮春卷土重来,绵延满径芬芳。
顾寒清静静地立在曲桥边,清浅的绿水倒映出他孤独落寞的身影,却洗不去他眼角的怅然若失。
自从那天惊悉高珩成亲的对象是程金枝,这件事就成了他心中最难以剔除的一根刺。他曾经无数次试想过坦然地站在二人面前,可到头来,却连迈出这扇大门的勇气都没有。
最初是他先不辞而别,如今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扰人清梦?
从小到大,在这个世上为他珍视的人和事少之又少,高珩是一个,程金枝亦是一个。他怕自己急于一时的冲动,最后得到最怕得到的答案,也失去了最不想失去的人。就这样不闻不问,反倒能留份念想。
虽然他深知终有一天,一切他所逃避的纷扰缱绻都会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让他再也无处可遁。
或许是不久的将来,或许就在明天。
“少主,您回京城也有些日子了,为何还是闭门谢客?这燕王殿下都派人来问了好几回了。”
下属南风站在他身后,见他静默许久,终于忍不开口问道。
“那你怎么说的?”
顾寒清微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投向了别处。
“属下自然按照少主嘱托,说您在外办事,尚未归来,其他只字未提。”
见顾寒清没有答话,南风又继续道:“可是少主,单凭燕王殿下的人脉,想必很快便知您已经回到京城,这招缓兵之计,只怕应付不了多久。”
“那就顺其自然吧。”顾寒清目光微凝,沉吟片刻便转色道,“对了,我们督造军资的所需的粮饷可都已经交由礼部审批了?”
“少主放心,都呈上去了。只是这礼部尚书魏延是太子的人,他知道您与燕王殿下关系匪浅,会不会……”
顾寒清微微蹙眉道:“我素来不参与皇子之间的党争,这一年来与殿下更是全无交情。无论他是否有为难之心,都先给他尝点甜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他做了那么多年官,不会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
南风领命,顾寒清复又问道:“城里近来可有什么风声?”
“表面上风平浪静,无甚端倪。但是有件事闹的全城皆知,一直为街头巷尾津津乐道,不知属下当讲不当讲。”
南风下意识地看了顾寒清一眼,面露为难之色。
“听来倒像是件趣事,但说无妨。”
“是关于燕王妃的。”
顾寒清一怔,听着“燕王妃”三字,只觉心口突然被针扎了一下,刺痛难耐。但当着下属的面,还是强作镇定道:“金枝她…怎么了?”
南风徐徐道:“这几天城里都在传,说是前日燕王妃去程府归宁的时候,运了好些山鸡野猪当作回礼,弄得程府鸡飞狗跳的,把程大人的夫人都给吓病了。”
“是吗?这确实很像她的作风。”
顾寒清闻言不禁失笑,回想起程金枝的音容笑貌,心中对她的思念更甚。
“少主,好像是夫人来了。”
南风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扯回了顾寒清绵长的思绪。他抬眼望去,只见程素锦正全然不顾两个小厮的阻拦,正气势汹汹地迎面走来。
“少主,小的已经尽力阻拦,可夫人还是坚持要来…..”
“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顾寒清抬了抬手打发了南风等人,程素锦已经满腹委屈地走到他面前,脱口而出道:“你回来这么多天,为什么要让那些奴才瞒着我不让我见你?”
“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顾寒清语气冷淡,看也没看她一眼便转过了身。
顾寒清本不是记仇之人,可曾经那场骗局却成了他生命中无法磨灭的阴影。不仅因为他痛失所爱,也因为这场骗局的主谋竟是一直为他所敬重的,被他视作亲眷的张氏所为。
尤其是得知程金枝嫁入王府之后,他便更加难以释怀。他没有当面为难程家让张氏难堪,没有一纸休书休了程素锦,还让她住在顾府供她吃穿已是仁至义尽。无论程素锦如何献尽殷情,如何放低姿态,在他看来,都带着一种面目可憎的虚伪和造作,叫人厌恶。
程素锦望着顾寒清冷漠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红着眼眶道:“从我嫁到顾家到现在,你从来没拿正眼看过我。你一走就是一整年,留我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家里备受冷落,我写了那么多封信给你,每一封都石沉大海。现在你回来了,却连见我一面都不肯,我好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就连可怜我一下都不愿意吗?”
“明媒正娶?”顾寒清侧过身冷笑道,“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明媒正娶的是程金枝,不是你程素锦!”
“可是她现在已经是燕王殿下的女人,是世人皆知的燕王妃了!这是燕王殿下亲口求陛下赐的婚,满朝文武都做了见证。”
程素锦高声呐喊,尖锐的声音散落在风中,一阵阵搅动着顾寒清的心室内壁。
他现在满脑子都在重复同一句话。
“这是燕王殿下亲口求陛下赐的婚。”
“我知道你一时半刻忘不了程金枝,我也承认当初是我做错了。”程素锦近乎是带着哀求的语气。“我们的人生还那么长,我会尽我所能让你慢慢接受我。你能不能给我,也给自己一次机会?”
“你走吧,我想一个